正文 第29章 花都開好了(4)(1 / 2)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我以為寫的也是初春的草。這樣的畫卷,太容易讓人沉溺。春回大地,小草甜蜜的氣息,率先撲入人的鼻翼。獨坐香閨中的女子,暗自吃了一驚,都春了麼?推開窗戶,草色入簾青。屋旁的河畔,早已是蜂蝶紛飛。突然的,她悲上心頭,遠行的人啊,我等你等到草都綠了,你怎麼還沒有歸?——草最擔當得起這樣的愛情和思念,自然,純真,綿綿不絕,直叫人柔腸百結。

草也最是寬容,從不計較個人得失恩怨,你踩它、割它,甚至是放火燒它,它依然生長,散發出特有的清香。雨水越多,它越長得歡。所謂水肥草美,才是大自然最好的盛況。我在呼倫貝爾大草原,見識過這種盛況。

在那裏,我跟著一棵草走啊走啊,走到呼倫湖,走到貝爾湖,走到根河去。兩個老牧羊女坐在草地上。一旁的牛和羊,在安詳地啃著草。草地上開著或白或紫的花,東一朵西一朵的,像淘氣的孩子,滿地亂滾,無秩無序,卻有種散漫的天真。我在草地裏走,草生出牙齒來,咬我。咬我的,還有滿地亂飛的蚊蟲。

她們遠遠看著我笑,說,你應該穿長褲的呀,這兒的蟲子多著呢。她們戴頭巾,穿長衫長褲,腳蹬靴子,手握馬鞭,坐在草地上,悠閑得像草地上開著的花。她們掐一根草,放在嘴裏品咂,告訴我,我們這裏的好多草,都是上等的草藥呢,能治好多病的。問她們,那你們嘴裏的草是啥味道呢?她們一齊笑了,答,就是草味唄,香。

她們說,野玫瑰也是一種草。馬齒莧也是一種草。格桑花也是一種草。春天開花可好看了,紅的,粉的,黃的,很大的一朵朵。她們這麼說時,唇齒間,散發出草的香氣。讓我很想去擁抱她們。

我問她們可不可以拍照。她們很樂意,正正衣冠,端莊地對著我的鏡頭笑,笑得很像兩棵草。

我的老家,也生長著眾多的草。每次回家,我都會去看看它們。它們的名字,我一個也沒有忘記,牛耳朵、苦艾、蒿子、茅、蒲公英、地陰草、一年蓬、乳丁草、婆婆納……它們各有各的味道,閉起眼睛,我也能聞得出來。——故鄉的味道,那是烙進一個人的骨骼裏的。

我很高興它們一直在,它們在,我的故鄉便在。

新豐看花

人的眼睛裏,恨不能飛出千萬隻的蝴蝶來,每朵花上都要去停上一停,看上一看才好。

在新豐有花之前,我是不知在離我並不遙遠的地方,還有著這麼一個小鎮的。盡管,它曾是中華民國村鎮規劃第一鎮。然歲月泱泱,它終淹沒其中,跟蘇北其他千百個鄉村小鎮一樣,房舍簡單,默默無聞。

從街頭,搭眼望過去,也就能望到街尾了。然“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新豐有花啊。它因有花,名聲漸漸遠播開去,春種鬱金香,夏種荷,秋有百合。不是一朵一朵地種,而是成片成片地種,波瀾壯闊地種,“地上長花,湖中生花,樹上開花”,花浪簇簇,成海洋。有美名曰:荷蘭花海。

我們停車,隨便扯住街上一個擺攤賣水果的,相問,你們的荷蘭花海在哪裏?

中年男人皮膚黝黑,透著一股極地道的憨厚。他跳到路中央,熱情指點,你們一直往西走,不用拐彎,看到很多的車很多的人,就到啦!

我們道了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路開過去,果真看到很多的車、很多的人,顏色繽紛,逶逶迤迤有好幾裏,都是趕過來看花的。我們尚未走近,花香已率先來迎,濃烈撲鼻。說不清是什麼花的香,百合有,菊花有,秋桂有,像東北的家常大菜——亂燉,好滋味一鍋端了。

顏色們也都跑來約會。大紅、深紅、粉紅、橘紅、玫紅、瑩粉、乳白、雪白、橙黃、鵝黃、淡紫、粉紫、淺藍……人的眼睛裏,恨不能飛出千萬隻的蝴蝶來,每朵花上都要去停上一停,看上一看才好。哪裏看得盡!坡上,坡下,湖旁,河畔,都是花呀,蜂飛蝶舞。成片的百合。成片的仙客來。成片的菊。成片的馬鞭草和向日葵。遠方草原上的格桑花也來做客,它們帶來了它們的豪邁,紅花朵黃花朵,朵朵奔放。人在其中,一時恍惚,仿佛置身於遼闊的大草原,牛羊遍地,天藍草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