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鉤雪寒空高懸,不見啊不見~~”
男人醉醺醺地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晃蕩在黃昏的小巷中,左右鄰舍見了,都不屑地扭過頭。
男人是住在這巷子中的潦倒畫師,賣的畫還不夠糊口,偏偏他還貪杯,所以啊,潦倒啊潦倒~~~~~~
這是平靜的小城,沒有任何惹人注意的地方,一條清淺的銷金河穿城而過,又繞在城外流了一轉,才去向遠方。城東一棵上了年紀的老槐樹,城西一口井水清甜的老井,城北一間香火旺盛的月老廟,城南便是最熱鬧的獅子街。
男人就住在老槐樹旁邊的湯圓巷巷尾,破舊的小小四合院,院子裏也有一棵槐樹,不過,是歪脖的。
銷金河在男人的屋前也看得到,溫柔的水波在餘暉的映照下,越發地多情,遠遠飄來姑娘們的歌聲“~~~~~~~~溫柔鄉,女兒情,再多繁花也要謝,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念郎君,風姿俊~~~~”
男人坐在院子的屋簷下,望著蒼灰的一角天空,口中喃喃念道:“念郎君,風姿俊,念郎君,風姿俊,念郎君~~~~~~~”
我坐在雲端,看著他,熟悉的眉眼,隻是不見了眉間那美豔的火蓮,少了那麼多的風情,多了不少的風霜,琥珀色的眼在黃昏中透著平靜的寂寞。
我記得他剛來時,是稚嫩的少年,也是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年。清俊的容顏,豔麗得仿佛我曾看過的牡丹,盛開在風中。可少年的模樣是最幻化的,隨著時間,人慢慢長大,那屬於少年的嬌顏,在生活的風化下,終究是紙上泛黃的記憶。
我還記得那時少年身邊有出鞘的劍,隻是劍走後,琥珀色的眼便一日一日地黯淡。
他坐在屋簷下發呆,我看著無味,落回我的屋子,他隔壁。
廚房裏,下午熬的菜粥餘溫暖暖,配上我去年醃的鹹菜,是很好的一頓晚膳。
我用過晚膳,洗了碗筷,坐在院子的槐樹下,望天。
對了,我的院子中也有一棵上了年紀的槐樹和一口水質清洌的井。
“葉先生,葉先生”他站在院子中喚我,低沉溫厚的嗓音聽著很舒服。
“何事?”
“您的忘憂可還有?”
“還餘半壺,你,又要用?”
“是,麻煩先生了!”他略略低頭,帶著幾分窘然。
“到我家來取吧!”我看了他一眼,還是不懂人類的想法。
他並未忙著過來,卻是先回了屋。我喜幹淨,他每次用忘憂,都會沐浴,很體貼。
聽著矮牆那邊的水聲,我看著司月侍伴著月亮出現在暗下來的天空中,就要離開的司日侍沉默地同司月侍打過招呼,隨著夕陽離開。兩位侍者都是賞心悅目的美人,就算日日都見,也生不出厭膩之心。
院門被輕輕推開,男人披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衫走進來,泛著濕氣的頭發顯得特別的烏黑。他抬起頭,輕輕一笑:“葉先生,又要麻煩您了。”我立在薔薇架旁,不知是不是歎了口氣,花上的夜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