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丹陽宮。
夜已深,繁星如水,枯敗的禦花園內,楊廣獨自坐在石凳上,虎目中滿是陰翳。無奈,悔恨,種種情緒在這一刻不斷的湧上心頭,但唯一不變的是那身依舊散發著褶褶光輝的黃袍。
“朕乃天之君王,天帝之子,難道上蒼真的要眼睜睜的望著我大隋亡國麼?”舉起手中的杯盞,楊廣仰頭豪飲起來,冰冷的酒水順著咽喉流入胃部,辛辣的味道不斷刺激著幹涸的胃腔,但是楊廣依舊沒有停下,直到壺中的酒水徹底幹涸。
“陛下,夜已深了,該回寢宮歇息了。如今大隋風雨飄搖,陛下應以龍體為重,隻要陛下活著,這天下就是大隋,無論是李淵,王世充,還是李密,都不可能奪走屬於陛下的天下。臣妾恭請陛下回宮,待得他日,陛下一掃這天下亂臣,還世間一片朗朗乾坤。”
不知何時,楊廣的身後走出來一位紅色的宮裝美婦,婦人頭戴明珠紫鳳釵,雪白的脖頸裸露在寒風中。芊芊一握的素腰如風中的柳枝一樣搖蕩著,胸前的波濤令人一陣炫目。如果在以前,楊廣肯定會與婦人就此喧鬧一番,因為那時他是一國之君,而不是如今的喪家之犬。
“朗朗乾坤?嗬嗬,皇後,你以為他們會放過朕?這天下還有何處是我楊廣的容身之地?朕愧對楊家的列祖列宗,將一片大好江山親手葬送。不僅害得自己處境堪憂,也連累你們同朕一起風餐露宿,百姓流離失所,朕或許真的錯了!”
浩瀚的星空依舊星光璀璨,但是楊廣卻在這漫天繁星中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星位。曾經的他是這漫天繁星中最為閃耀的一顆,奈何這一切都成為過往雲煙,如今的他,隻不過是一個喪家之犬,浩瀚軒宇內又豈會有他的容身之地。
“陛下,大隋沒有亡,陛下活著就代表大隋活著。我們離開中原,去塞北,憑借陛下在塞北的威望,絕對可以東上再起,他日再率王師掃平天下,重鑄大隋之威。”
美婦目光灼灼的望著頹廢的楊廣,雙膝跪在冰冷的地麵上,一陣寒風吹來,美婦的嬌軀微微一顫,一股冷意從四麵席卷而來。相識相愛幾十年,蕭皇後又如何不懂楊廣,但是她更知道,如果楊廣放棄了,那就真的一切都完了,等著他們的隻有死路一條。
“哈哈哈,愚不可及,我楊廣當年縱橫塞北,又豈不知塞外之人的狼子野心!我楊廣就算成為亡國之君,也絕不會依靠塞北之人。自古以來,你可曾聽過自家人打架打輸了就去請外人打自家兄弟,這種事我楊廣做不到,也不屑於做!”
怒喝一聲,楊廣直接將手中的杯盞狠狠的朝著蕭皇後扔了過去。青銅製酒盞分量足有半斤之重,再加上楊廣一擲的力道,直接將婦人打得摔了一個跟頭。
“是,臣妾該死,但是陛下,如今全天下都在注視著陛下。難道陛下就真的這樣眼睜睜等死嗎?大隋傳承不足四十載,先帝屍骨未寒,難道陛下就要坐視大隋亡國不成?臣妾愚蠢,今生能遇陛下乃是臣妾百年修得的福緣。”
頓了頓,蕭皇後艱難的爬了起來,重新跪坐在陽光的身前,滿臉悲泣的道,“陛下,就算我們不為自己考慮,那也要為我們的孩子考慮。如果我們沒了,如意怎麼辦?要知道她現在還在李淵的手中,太子、齊王、趙王又當如何活下去?”
望著滿臉悲泣的蕭皇後,楊廣久久無語,似乎想要說什麼一樣,但最終隻能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天下大亂,他楊廣就是這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無數人都在盯著他,盯著他身上的這身龍袍,誰殺了他,就代表著離登上這尊皇位隻差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