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盡情地愛與被愛吧，孩子
趁你天真趁你幼稚
趁你還沒有學會仇恨
趁你還分不清貧富賤貴的時候
十一、
你明潔如鏡
你燦爛如星
你通體輻射出生命的熱力
你是一部人生交響樂激昂的首章
十二、
當你微笑時
世界旋渦進了你的笑意裏
當你哭泣時
世界淹沒在了你的淚水中
當你嗲絲絲地喚上一聲“媽咪……”時
世界，陶醉了……
十三·
在你這朝陽般的年歲上
世界正在你麵前一派燦爛地展開
但你不知道，孩子
陽光總會西斜，而忌慮的陰影
遲早要爬過來的
十四、
前途多虎豹，孩子
而信念，是你的槍！
一九八七年四月廿九日
97、扇麵集
一、
鳥渺小在天穹中
人迷路在戈壁裏
自由失重在
地引力之外
二、
山的背後是山是山是山
是灰的渾濁
雲的上邊是雲是雲是雲
是青的空朦
心的遠處是你是你是你
是稀薄了的昨天
三、
我是一隻鳥
追——
不為落日
不為晚霞
隻為那一顆
掉在了地平線的穀
四、
堤伸多遠
柳栽多遠
江就有流多遠
而我倆偎肩的長征
還剛從這一線上邁出……
五、
晚風舞弄著的是那半截香衫
香衫虛掩著的是那一段裸白
裸白壁壘著的是一顆會悸博的血紅
而血紅的深處呢？
是謎是謎是謎
六、
朝我們奔來的是
曆史，由窄到寬
離我們奔去的也是
曆史，由寬到窄
每一步都須留神哪——
我們正點步在
曆史的方格稿中
八七年八月廿五日
98、鏡麵變奏集
主題（THEME）：
它是奇妙的
它存在於
我與『我』
你與『你』
世界以及另一個
怎麼跨也跨不進的『鏡』界
之間
現實與虛無因此對稱
一如夢與生活的互映
變奏之一（VARIATION I）：
鏡是一種結構的平麵
思維的縱深
易碎的缺點源自其
決不肯扭折的本性
鏡的胚胎是玻璃
而又當發育多了一層水銀質的大腦皮層之後
因此透視
隻是一麵還來不及鍍上了水銀膜的
鏡子
日月在天庭，風雪在曠原
花在園圃，鳥在枝頭
你，羞怯在我瞳仁裏
而我，感慨在鏡中
天穹是透藍的鏡麵
而浮雲，是山川們的倒影
鏡照影原理於高光潔度的表麵
平靜得不起一絲欲紋的心
因此便也能反射嚒？
時光流過
曾是嬰兒的，自己成了
嬰兒的母親：
唯房角那麵老式的立櫃鏡
不漏一絲細節地旁觀著
且冷眼………
長存一麵明鏡在心底：
有烈陽的白天
聚焦激發幹勁的光能
有皓月的夜晚
反省不敢正視的缺陷
鏡的藝術
是冷靜的藝術
是坦言的藝術
是即使被粉碎
也不肯屈服的藝術
變奏之二（VARIATION II）
午夜，竹林空自沙沙
滿月無言，徒然掛鏡
在墨穹
對著波鱗鱗的湖麵照個影
水，似鏡
且會激動
當風起時
老了，就怕照鏡
銀絲的故事最殘忍
暮歲，鬢須蒼蒼於鏡中
而少年，往往蹉跎歲月在
鏡外
電視也是一麵奇特的鏡
麵對的是觀眾
映出的卻是世界
光明照鏡時
眩暈得看不清自己；
黑暗照鏡時說：
哦，原來我什麼也
不是！
霧起遠山
鏡立眼前
生之朦朧
我之清晰
自負的凸鏡
自卑的凹鏡
調節著
人生的
聚焦點
夢如鏡
照出了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