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一碰到農忙,插秧似乎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兒。
還記得有一年。
碰到個星期天,爸媽後一天要去插秧,臨前一晚,媽會進我房間,說他們第二天一早要去插秧,囑我自己起床,飯菜都會放在鍋裏。自己吃完後,想找他們了,就可以去田間。
第二天,我醒來時,進他們房間,爸媽果已不在。我們住的是二層小樓房。我跑下樓,刷牙洗臉,吃了還略帶著溫熱的飯菜。穿上一雙破舊的鞋(地間較濕,穿好的鞋要被媽罵的),就奔去了田間。
從家到田間,並不算遠。也就兩三百米的步行。
上到田間處,每個秧田,都早已人頭攢動。一塊塊秧田上,已有不少被插好的秧苗。站在田埂處遙望,這秧苗插得還真是好看。
我走過田埂,不時有人會喚我,叫我的小名。我一一笑著答應。都是一個生產隊的人,平時大家也都熟識。農村比起城市,人與人不期然地會多幾分親近。
再走幾步,就到了自家的秧田。
爸媽都站在秧田裏,一手拿著秧苗,另一手快速地往田裏插。田埂的一邊,放滿了早就紮好的秧苗。媽見我來了,喚我,問,你早飯吃了嗎?我點點頭,大聲說,吃了。媽說,那你坐會歇著吧。我點點頭,坐在田埂處,也不怕髒,身上穿的本來就是不算幹淨的衣服。到地裏去,再幹淨的衣服也會弄髒。
看了半晌。
我看著秧田裏白花花的水,還有那些綠油油的秧苗,忽然來了興致。
我喚了媽,我說,媽,我也想下來插秧。媽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那你下來,從一側去插秧吧。
我點點頭,脫了鞋,卷起褲管,先是到田埂處,去搬了好幾紮的秧苗。我人小,手小,但心不小,我希望能多搬幾紮。但我一開始,是棒不起來。再然後,手上的秧苗滑溜溜的,像泥鰍一般從我的手上輕輕滑落。
我隻帶著三紮的秧苗下的田。
因為是夏天,水溫並不算涼,似乎是正好的感覺。我站在秧田裏,小腳踩在軟塌塌的泥土上,煞是舒坦。
我把被稻草繩紮在一捧的秧苗給解開,散落開的是一株株的秧苗。我拾了幾株,就著腳下的秧田,使勁地插了下去。
秧苗是插下去了。
但令我不高興的是,似乎是我插的力道不夠深。我剛插下去的秧苗,居然是在秧田裏,倒了下來。
我忙走上前,拔出了秧苗,重新去插下。
但還是沒用。
如此再三。那株秧苗下的根部,早就被我弄得稀巴爛了。不能用了。
媽看見了,笑著走了過來,另拿了一株秧苗,耐心地教我,插秧時,手上的力氣要凝聚到一點,一下子就插到地裏。說著,媽給我示範了一遍,速度極快,秧苗穩穩地被插在了地裏。
按著媽插秧的方式。我認真地插著。
還別說,一株秧苗,在我手裏,還真被插進了地裏。
這回,沒有倒。
我心頭興奮不已。
趕緊學著爸媽的樣,埋頭開始在田間插了起來。
也不知道有多久,我的腰就酸了。我在想著,爸媽他們插了老半天的秧苗,難道腰不酸嗎?
我抬頭看時,本來我和媽的距離並不太遠,可越插,似乎距離就變得更遠了。
是我插秧的速度太慢了。忙乎了這大半天,我才插了那麼一點點,而且,插出來的那一路秧苗,東倒西歪地,像是在朝我嘲弄般的笑。
我不由微微有點臉紅。
我再朝腳下看時,忽然就看到腿腳間,有一隻蟲子依附在我的腿上。我嚇壞了,抖了下腿。蟲子沒動。又抖了下,還是沒反應。被蟲子依附上的腿,隱隱我還感覺有點疼。
我忙喊媽,我說有一隻蟲子,在咬我。
媽跑了過來,用手幫我抓下了蟲子,告訴我,這是螞蝗,專門吸人血的。
我莫名其妙地忙往田埂上跑。我邊跑,邊哭。我在想,它不會吸幹了我的血吧。
我坐在田埂處再也不願意下秧田了。
我怕螞蝗。
在田間時,還不覺得日頭有多麼的烈。
坐在田埂上,我覺得熱,又無聊。
我喊爸媽,我們回去吧。
媽說,你先走吧,我們一會回。
我哦了一聲,也沒動。我覺得插了一會秧,就累得我不想動了。我就坐在田埂邊,不知不覺我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時,我看到了滿頭泥水的爸媽微笑地看我,拍我的小屁股,說,兒子,可以回家吃午飯了。
我想了想,問爸媽,插秧是不是很累?那我們可以不種嗎?
爸就笑了,說,你不種,我們又哪來大米吃啊。
那天的中飯,我吃得從未有過的幹淨,沒有掉下一粒的米飯,更沒有剩飯。
媽笑我,咱家養的小雞該挨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