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轉換的思想
有些稱謂或者稱呼因為時間的關係,不是改頭換麵就是從此消失。魯智深當年能夠自稱“灑家”,現在您要是到街上這麼稱呼自己,會被認為從事的是城市清潔工作。但一般來說,這種變化並不迅速,往往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有所改變。
隻是在現今的社會裏,除了快餐文化、文化快餐之外,其他很多東西發生變化的幾率也是大得多了。北京公交集團最近就做了一個近乎文化的事兒,他們近日印發了試行的“規範文明用語”,規定在公交車上司乘人員對女性乘客可用“女士”之類的敬稱,男性有現成的“先生”之類的稱呼,或者統用“乘客”亦可。而被沿用了多年的“同誌”一詞則排在所有敬稱之後,為年長乘客所專用,如果可能的話,前麵還有“老師傅”、“老先生”占位,看來這意思是實在不行了,“同誌”才會上場。
關於這個新聞有兩個版本,一個是說留存下來的敬稱裏有“小姐”這個曾經的年輕女性專屬稱呼,一個版本裏則沒有。沒有“小姐”這個稱謂的版本很詳細,而且頗為符合當今稱謂的主流,姑且相信這個版本的新聞更為符合實際。
“小姐”這個稱謂之所以現在很少有人拿出來稱呼豆蔻年華的女孩子,是因為其語義的內涵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這個變化大概與前段時間北京高調掃黃、查處了多家高檔夜總會的意思差不多。在這個稱謂成為一個特殊行業的代名詞時,更多的人就相當注意其使用的範圍了。但這也帶來一個很大的麻煩,因為目前還沒有一個特別合適的詞兒來稱呼明顯很年輕的女性,女士未免老氣、叫大姐會挨白眼,結果從廣東等地傳來的風潮是稱呼為“美女”。大概這算是文化與社會發展、轉型脫節的一個例證,但有時候這個稱呼未免有肉麻之嫌。
但“同誌”的這次失勢與“小姐”有相似處,也有不同處。相似之處很簡單,就是語義也有了某種轉換,或者說這個轉換過的語義成為了主要的內涵、能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同誌”被用作了男性同性戀的代稱,可能是都有個“同”字,而“同誌”這個詞本身具有某種陽性的味道。同性戀的是非可以不做討論,但既然社會文化認可了這個稱呼,並且經常可以在大眾傳播媒介上不斷強化這種印象,在短短的不到十年的時間裏,這個最初被疑為原本在港台傳播、轉換語義的詞彙,就已經把原意給顛覆了。
這個不是“同誌”故事的全部。自從新中國成立以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同誌”成為了最正確、最尊敬的稱呼,甚至都不是“之一”。同誌是所謂誌同道合的意思,早在建國初年,為了表達整體意識形態對於建設一個美好家園的向往,也為了與資本主義、舊社會有所區別,當時還在大量使用的先生、小姐以及其他稱謂,幾乎全部被掃蕩一空。
這本身也是一種社會快速轉型所發生的故事。在那個時代中,自覺還是不自覺地靠攏、轉換自己的用詞與思想,不但是時代的需要,也是一種甄別的需要。正如“同誌”這個詞當時所表現的原意一樣,不是同誌就是異類。全民同誌的時代,應該說是一個挺特殊的時代,現在回想起來,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大家都去掉性別、年齡等維係社會關係的外在指標而互稱同誌的景象,多少有些滑稽之感。
改革開放以來,先生、小姐的稱謂回潮。但在初期,關於這個在報紙上竟然有過一次正經八百的討論。當時已經有港台人士來往兩岸三地,有評論拿他們滿嘴的“先生”、“小姐”說事兒,那種諷刺的語調本身就是一種黑色幽默,他們覺得這是一種很可笑的稱呼,甚至電視上還以此為笑料,輔料是扭曲的港台腔。當然,像所有做出這種姿態的行為一樣——批判喇叭褲、杯葛蛤蟆鏡、封殺鄧麗君——最終證明那是一種無知與白癡的行為。
經過了那個時代之後,應該說北京公交集團這次規範的下發甚至都有了一點行為藝術的感覺,也算是對這個時代變化的一種敏感性的體現。最終有些東西是會退出曆史舞台的,尤其是在一個多元化的社會裏,可能共同的誌向已經並不存在,作為一種對於老年人的備選稱呼,最多算是對已經過去的那個時代所作的最後一點妥協吧。
拚爹的時代
有個網帖被稱為“最牛炫父貼”,題目叫做《我的父親是一個收棒子的》。可能很多人城裏長大的人都不知道什麼是棒子,說不定以為是物資循環利用專業,實際上這是北方人的說法,棒子就是老玉米棒子的簡稱,也就是您有時候當做零食來吃的玉米。
這個帖子具體說什麼您就自己去搜索吧,總之不是炫富,而是寫出了一個踏踏實實賺錢養家育兒的父親。中國人自古勤勞勇敢善良,這些褒獎的詞彙放在廟堂之上就是笑話,放在這樣的父親身上才算是名副其實。
這樣的文字在這個炫富與拚爹的時代如同大熊貓一樣珍惜。我們這個社會拿出來炫耀的東西已經經過了幾次變化,每次變化都體現了不同的社會風貌。
早在幾十年前,貧農是值得炫耀的,越窮越光榮嘛。根紅苗正、滿腦袋革命思想的父親是兒子不遭橫禍的根源。後來則是父親有錢值得炫耀,富二代是個好詞兒,現在是父親有錢、有權都行,反正可以使得某些人獲得一種優越感。但這些都是表麵的現象,好的價值觀始終沒有消失,隻是它們平時沒有被人看到。這次被人寫出來並且被人看到,我們才能欣慰地說一句:這個社會並沒有像表麵看上去那麼墮落。或許有人還是挺羨慕那些富二代、官二代,但他們心裏知道什麼才是對的。
有時候想起我父親。他老人家是“文革”前的大學生,一生謹小慎微地過日子,主要還是“文革”把他這個國民黨軍官的兒子折騰慘了。以至於到現在他也很少讀專業之外的書,免得有時候會胡思亂想。
我其實不喜歡他給我指點的道路,可以這麼說,我這半輩子基本是按照他給設計的人生道路反向飛奔,至今過得也算是不錯。前幾年他有一次跟我說:你做對了,我錯了。我想這是對我最大的褒獎。他一輩子就是個工程師與技術型的廠長,沒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但正如大多數中國人一樣,他有點兒小氣、有點兒自私,但不會去坑別人,在自己能做到的時候盡量去幫別人,說出話要做到。後來我做生意的時候,始終不能做出拖欠貨款之類的事情,想必得益於他老人家的言傳身教,這也讓我初期的生意比較艱難,扛過去也就越來越順。以誠待人不是壞事,別人對你的底線其實也是你對別人的底線。我想我也有個值得炫耀的父親。
追星族的進化
追星這件事大概從古到今從未消失過,中國古代最牛的一次追星大概要算“看煞衛玠”了,傳說這位美男子被人圍觀而死,一幫女士手拉手把他圍在當中。好像還有某人出行時滿車都被水果給覆蓋了,這些水果都是他的粉絲送的。幸好那時候沒有西瓜,那東西扔上去就比較容易悲劇了。話說也幸好是在沒有西瓜的時代,人們似乎還沒有後來那麼拘謹。這個習慣到了宋朝還有,蘇東坡、柳詠等文學大腕也能享受這種待遇。與後世類似的是,那個時代能夠被追星的基本上都是文化藝術方麵的人士,但不如後世的是,企業家不在其列。現在嘛,馬雲與喬布斯等人的粉絲不會比演藝人士少。
但真正的追星要說還是晚清與民國時期,那時候追星追的都是所謂的“角兒”,也就是唱戲的明星們。梅蘭芳老師以及“四大須生”之類的相信大家也算是耳熟能詳,但實際上京劇發展成型並不算早,從“四大徽班”進京到成為全民愛好之間並沒有多少年。
而京劇能夠有這種成就,必然要提的是一幫八旗子弟,其中又以宗室為多。宗室就是指清朝皇帝的親屬,都是姓愛新覺羅的。清朝的八旗子弟本身就是鐵杆莊稼,不用生產就能有俸祿,宗室更是了得。要是祖上做了官或者本身就有個閑職,就算是有錢有閑的一分子了。北京這地方最牛的就屬這幫人,把所有能夠玩兒的東西都玩兒到了極致的程度,養點兒鴿子都不僅僅拚品種,連鴿哨都製作得異常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