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泥老頭隻是略微的點頭,臉上嚴肅到了極點,跟之前的他判若兩人。蕭無塵先下的棋子,在一開始就做著防守路線,將自己一方守得天衣無縫。
膠泥老漢則是將自己的攻勢拉向河岸,棋路穩健、殺氣騰騰,讓蕭無塵的防守虎視眈眈,不敢掉以輕心,唯恐一步走錯,步步不可挽回。
兩人的棋路各不相讓糾纏了三十步,雙方的棋子都漸持平衡,依然難以分出上下。
隻是在下來的步路上,膠泥老漢劍走偏鋒,循序漸進,竟然殺進蕭無塵的鋼鐵防守圈。蕭無塵為了保棋退讓兩棋,沒想膠泥老漢的棋路後勢可逼,攻勢下一發不可收拾,將蕭無塵所退棋路封鎖。
被逼下,蕭無塵才在有限的防守中隻好守攻齊發,但膠泥老漢的棋力豈非他所能比,步步輟逼,棋棋封鎖,蕭無塵經曆多方困戰,終因拒敵疲憊被對方一一糾纏所殺,終因失士輸將!這盤棋前後下了四十分鍾,蕭無塵無力敗退。
老人隻是向蕭無塵笑道:“你的棋路比那些死板老頭好多了,隻是太過拘束,自陷於被動而敗,其原因是自不知其力,膽小所為。”
蕭無塵默記老人的話,等他將第二局棋擺好,老人臉色一緊,異常出棋,棋路古怪且不失布局,蕭無塵謹慎應付,一連看破數步老人所布下的怪棋路,妥善的將自己的棋路布置得當。
但膠泥老人的棋路突然散亂起來,各路棋步都難以護接,若蕭無塵想吃他幾個重要棋子輟手可得,但蕭無塵卻不敢輕易吃子,反而跳炮、拉車,直逼對方主帥。老人大叫道:“好啊,你小子有悟性!”接著棋路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所散亂的棋子隻稍加改了兩步,竟成了一道堅不可摧、攻守可兼的棋網。蕭無塵此刻也發揮了他那雄厚的棋力,硬是將對方的棋網衝破,雙方多次擺了許多小陣型,互有棋子被吃。直到雙方的棋子都超不過五顆時,膠泥老人又以大開大合的單馬過河取將之勢,又以一顆過河卒掩護,先棋一招,硬生生將蕭無塵挫敗。
再敗一局的蕭無塵絲毫沒有失敗的沮喪,因為自打小下棋以來,他幾乎就沒有勝過,唯一取勝的一次還是與李田耿下過的最後一局。
“還再來嗎?”膠泥老人慈祥般向蕭無塵微笑道。
“嗯!”蕭無塵隻是吭了一聲,默默的擺棋!
“孩子,對弈中猶若生死互殺,可不能心慈手軟,一旦入局,就不可止局,若心裏受到影響,棋路受挫,必敗無疑!”老人說著,語氣嚴肅之極!
蕭無塵如受醒悟一般,謹聽老人言語。
第三局蕭無塵一開始就露出強大的攻勢,但都因為老人所布棋路疑雲過多,讓他處處受製,三十步過後,他的棋路已被對方悄無聲息的打散,等他重新聚棋時,對方已經展開了地雷般的處處攻勢,讓他猶豫不得,隻好借多年下棋經驗,力挽狂瀾,但膠泥老人似揣測好他的心理一般,讓他所發出的攻勢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不過蕭無塵在後來的棋路中大開大合,激烈爭奪,最後殺得隻剩一單將矗立,膠泥老人也好不到哪,一帥加一卒險勝!
老人對蕭無塵這一局的評價是:“懂得殺敵八百自損一千之理,傲骨雖有卻無傲氣,棋敗在氣勢上有多餘!”
蕭無塵低頭不語,感覺老人所說的話,就如父親所說那般親切。離開家大半個月,每當想起父親單腿踏地,一個手扶在門口那棵小棗樹上,望著遠方的樣子,他的心都在撕裂般疼痛。也不知道他父親的那張單腿是否能利落的走著,他一想到這,心酸到了極點。
“孩子,想家了吧!”膠泥老人總能看出他心裏想什麼。
蕭無塵隻是搖了搖頭道:“前輩,我輸得心服口服!”
膠泥老人將棋子整落在一方盒子裏,向蕭無塵道:“今天與你下棋竟然沒有一個看客,可見造化弄人。他們看不到咱們的棋是他們沒有那個資格,你還年輕,路長著呢,要在上海這個大染缸出人頭地有必要拚一拚,別想著誰能善心到給你留一片空地供你發展,那跟等天上掉餡餅是一個理!”
說著老人露出原來猥瑣的笑臉,再道:“孩子,別打聽我的身份,我隻是個不想寂寞的孤家寡人!”說著將棋盒遞到蕭無塵的手裏,道:“拿著這件陪伴我十多年的棋盒,以後就不要學我裝瘋賣傻了下去,你的時間已經不允許你這樣做了!”
蕭無塵深深的點著頭道:“謝謝前輩看得起俺,俺會將這棋盤保留下去的!”
老人欣慰的將散亂的銀發撥了幾下,揮手道:“狂傲的人有救,自卑的人不可救!”說著蹣跚著腳步,穿過街道走在了人群中。蕭無塵癡癡的看著老人遠去的背影,深深的知道自己有可能一輩子也遇不上這個說真話,講大道理的老人。
回到住處,蕭無塵將棋盒小心翼翼的放到掛在牆上的帆布包裏,緊緊攥在帆布包底才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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