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德！嘿！這裏！我在這裏！”
隨著中年男子欣喜的聲音，一個男孩茫然地抬起了頭，又飛快地低了下去。與其他同學們三三兩兩的出現方式不同，當他孤零零地踏出校門時，周圍的同學在男子出聲叫他的時候發出了哄笑。
男孩充耳不聞地快步走到男子身邊。
中年男人當然看到了這一幕，略微的尷尬情緒之下，他衝兒子伸出了手，大概是想摸摸他那頭金發，手躊躇著，最後收了回來。
赫爾比故作輕鬆地說，“米雪兒小姐說你這幾天都很老實……我、咳、我很高興霍德，你想要什麼獎勵嗎？”
男孩仍舊低著頭，並不理他。
金發讓他看起來很乖巧，周身都散發著孱弱惹人憐惜的氣息，以同齡生的標準來看，他的確瘦削，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孩子會讓他的單身父親、乃至學校老師感到頭疼。
兒子的沉默澆熄了父親的些微熱情。
兩人默默走回居住的社區，在距家門百來步的岔路口，二樓露台上有個壯碩的女人探出頭來，朝下啐了一口，“該死的小雜種！”
父子兩對此都沒有大的反應，霍德哼都沒哼一聲，父親——赫爾比隻是不滿的瞪了那女人一眼而已。
一切源於霍德上個禮拜打傷了他家的蠢兒子，赫爾比為此做出心有不甘的賠償，之後又狠狠把霍德揍了一頓，甚至還將他禁足了一整天，讓他連學校都沒有去成。
赫爾比當時實在是非常的生氣，以至於動用了皮帶，那凶殘的東西讓霍德突出的肩胛上至今還留有數道觸目驚心的青紫痕跡。
他們很快就拐了彎，丟臉的父親忍不住爆了句無所指的粗口。
霍德還是不聲不響的，從赫爾比恢複單身開始，他就越來越不愛說話了。
鏽跡斑斑的防盜門一被推開，赫爾比立馬扭住了霍德細瘦的手腕，“嘿！小夥子，合作點，拜托你以後別再給我惹麻煩了，行嗎？”
他又耐心地補充道，“我得不停地工作，你不能體諒我嗎？我沒辦法一直跟著你，不要再給我惹麻煩了，好嗎？”
霍德靜靜仰起頭，“你要把我送走嗎？”
赫爾比看到他的大眼睛裏濕潤潤的，心裏驟然柔軟下來，口氣裏卻仍有絲威嚇，“你別再給我惹麻煩我就不會把你送走。”
男孩不易察覺地點了下頭。
赫爾比終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發，耐心哄著男孩，“抱歉，霍德，我把你打疼了吧，對不起。”
性格乖僻的男孩隻抿了抿嘴唇，轉身去了自己房間。
這夜裏赫爾比被一泡尿憋醒，順路推開了兒子的房門。結果是，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
就算沒有跟著他看他在做什麼，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小慣犯不會是半夜裏去學校上學。
霍德本來睡的很安穩，他是被幾聲不自然的狗叫給吵醒的。
他打開窗戶，夜風馬上就呼呼躥了進來，把他單薄的睡衣卷得緊貼在身上。他往外望去，大榕樹和黑夜融為一體，那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他歡快地揮手，並小聲的叫著，“霍——德，過——來！”
霍德給他作了個手勢，接著換下睡衣，躡手躡腳地翻出窗戶，從他熟稔的動作來看，這的確不該是初犯。
馬歇爾在他跳下的時候緊緊摟住了他的金發好友，這是個長著褐色頭發、黑眼珠的小夥子，高了霍德大約一個頭，有著小太陽一樣無窮盡的精力。
他是個小扒手，他們是在便利店裏認識的，當時馬歇爾正在偷一瓶雜牌子烈酒，並威脅霍德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來著。
“你怎麼突然來了？”
“瞧你說的，”馬歇爾的手臂搭在霍德肩上，爽朗的笑了，“我最近接了一筆大買賣，做完這次，我可以休息很久啦！”
霍德沒有搭腔，他的小臉被路燈照得慘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爸爸想把我送走。”
“他跟你說的？”
霍德搖頭，“我聽到他在打聽轉學費。”
“呃，要送到哪裏去？”少年被嚇了一跳，然後苦惱地撓了撓後腦，“說說看是哪裏，也許……我還可以去找你玩……”
“史伯尼寄宿中學。”
那是所聲明昭著的學校，所有孩子都是在無法約束、無法管教的情形之下被送過去的，他們在那裏被嚴格監控自由，被嚴厲地管教，被無情地體罰，很明顯馬歇爾知道那個“池塘之底”，他沉默了一瞬，“為什麼？”
霍德沒有回答他。
可他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繼而是第二遍。
第三遍。
第四遍的時候霍德開口了，“因為我不聽他的話。”
馬歇爾得到答案就終止了那種行徑——反正他又不在乎那答案的內容，他親熱地摟住霍德的脖子，“走吧，我們去一個好玩的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