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午的鋼筋堆場像個鐵板燒爐子。
陸凡把最後兩根螺紋鋼甩上卡車時,掌心黏著的鐵鏽混著汗液,在陽光下泛著血色的光。
十八歲的脊梁骨硌著發燙的金屬,工裝褲膝蓋處磨破的洞露出結痂的傷疤。那是上周卸貨時被鋼管劃的,醫院要三百塊縫合費,他最後用打火機燒了燒剪刀,咬著牙自己處理的。
【302床欠費停止透析】
手機屏幕的裂紋把短信切割成碎片,陸凡用指甲刮掉鏡頭上的水泥灰,看不出表情有什麼變化。
照片裏母親插著鼻飼管的臉在像素格裏模糊成一片灰白,隻有床頭櫃上那個齒輪造型的金屬鬧鍾格外清晰。那是父親失蹤前親手做的,現在秒針還卡在三點十七分的位置。
\"小陸!你聾了?\"
工頭的咆哮混著柴油味撲麵而來。
陸凡回過神,把手機塞回褲兜,指腹擦過內層那個硬皮本。父親最後一頁日記還粘著咖啡漬,潦草寫著“因果律不可逆”。
“讓開!礙事!”
紅色的保時捷911碾過積水坑的瞬間,陸凡本能地護住頭臉。
但泥漿還是潑了滿身,冰涼的汙水順著鎖骨流進衣領,在曬傷的皮膚上衝出幾道泥溝。
車窗降下時,他先聞到雪茄混著香檳的氣息,接著才看清周子豪腕表折射的冷光。
“陸少爺親自搬磚啊?”
周子豪調笑著晃了晃鑲鑽的酒杯,冰塊撞得叮當響,“聽說你昨天去我家酒店應聘門童?”他突然傾身,酒氣噴在陸凡耳畔:“你猜,我說陸明誠的兒子要當看門狗,董事會那群老家夥笑得多開心?”
陸凡麵無表情,但指甲早已掐進扳手柄的膠套裏。
三年前那個雨夜,父親開著同款保時捷消失在跨海大橋監控盲區。
天亮時集團曝出百億虧空,所有證據都指向父親。母親一夜白頭,上周他掀開病床被單時,看到她腰間褥瘡早已潰爛得不成樣子。
“周會長最近睡得好嗎?”陸凡抹了把臉上的泥,突然笑了,“聽說稅務局在查三年前那批進口建材?”
空氣突然凝固。
周子豪頓了頓,隨後輕蔑一笑。
他推開車門走下來時,鱷魚皮鞋跟碾碎了一隻路過的甲蟲。六個保鏢圍成的陰影裏,陸凡盯著對方腳下那片油汙。半小時前灑水車漏的柴油正在冒泡,像伺機而動的毒蛇。
“打斷他右手。”周子豪扯鬆領帶,揉了揉僵硬的脖頸,\"陸少爺不是愛畫圖紙嗎?\"
鋼管破風聲隨之而來,陸凡後撤半步,後腰抵上滾燙的鋼筋堆。
他突然發現視野邊緣有金光閃爍,像有人用鋼筆在空氣裏描繪出細線。
當周子豪抬腿踹向他膝蓋時,那些金線突然清晰起來。
從富二代周子豪抬起的右腳延伸出三條絲線,一條纏在保時捷車門,一條係在三百米外的廣告牌,最細那條竟攥在自己掌心。
【檢測到因果律擾動,係統激活】
機械音在顱骨內共振的瞬間,陸凡本能地扯動那根金線。
世界突然變成老式電影膠片,他看到周子豪的鱷魚皮鞋底擦過油膜,看到那具身體以慢動作劈叉下墜,甚至看清對方裂開的褲襠裏,紅色內褲上繡著“Lucky Boy”的金線。
“啊!!”慘叫聲驚飛一群麻雀。
陸凡看著周子豪像被按下暫停鍵的滑稽劇演員,以劈叉姿勢卡在泥坑裏。他那個正在直播中的手機飛出三米遠,彈幕瘋狂滾動:【臥槽現實版扯蛋!】【這內褲品味絕了!好一個“Lucky Boy”!!真是太Luc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