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幸福裏村選舉的過程和結果反饋到了楊得意的弟弟楊得貴的耳朵裏,氣得楊得貴七竅生煙,就差手邊沒有警察和軍隊,否則就要親自率領他們前去鎮壓和剿滅那一夥村匪和歹民了。在楊得意向其訴苦的當天,楊得貴就提請走馬上任的市委書記召開了一次常委會,在常委會上,他毫不客氣地批評了某些領導同誌:“我們有些領導隻知道埋頭拉車,不知道抬頭看路,隻知道自我感覺良好,不知道社情民意到了最壞的時候。去年,幸福裏村王二棟、王三寶等30多位村民,為了‘排汙殺鱉’的事敲詐勒索不成,跑到市委市政府靜坐請願了三天,並發生了扭打警察的惡性案件。前天,又是那個幸福裏村,發生了賄選、串選、假選、強選的政治事件,撇開各級黨委政府的領導另立山頭、占山為王,政府的各項指令在它那裏風吹不進、水潑不進,成了獨立的諸侯王國和第二個‘花果山’了。我們各級紀委、政法係統一定要加強打擊力度,堅決扭轉這股占山為王、自我為大的歪風邪氣。受改革開放和社會大環境的影響,現在有些地方的老百姓的情緒就像馬蜂窩和火藥桶,而有些人偏偏素質低、眼光淺、原則性差,敢冒這個險去捅那個馬蜂窩和火藥桶,導致官民對抗、選舉失敗,年輕的人才上不去,年老的朽木下不來。對於這樣的人,我們怎麼能讓他繼續留在市委政府機關呢?怎麼能讓他繼續損害市委政府機關的形象和威信呢?啊!”
其實這番話是說給市紀委書記唐衛鑫聽的,唐衛鑫聽了臉上起了火,心裏也像揣著一個烤火缽,忽明忽暗的煙與火透過嗓子眼往外冒,嗆得他的鼻子和眼睛不停地抖動。他想給梅捷一個處分以示懲誡,但又找不出一個處分他的合適理由:說他一身正氣阻止選舉作弊?說他堅持原則維護選舉法?說他處理問題有理有節……但是僅給他一個處分就能平息楊得貴心中怒火的話,那楊得貴也就不是楊得貴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沒辦法,他隻得昧著良心做出一項對梅捷不利的決定了。行政機關留人去人,基本上是按照領導的意圖和臉色行事的,要去掉一個人,就跟剃頭匠去掉一個人腦袋上的頭發一樣,隨便找個什麼理由,三下五除二,就將他頭發的棱角和鋒芒收拾得幹幹淨淨,使之柔柔順順、服服貼貼地趴在他的腦門上。
第二天一上班,市紀委書記唐衛鑫就將梅捷叫進自己的辦公室,對他說:“梅捷,幸福裏村村民為了‘排汙殺鱉’的事情,天天到你原來的縣信訪局上訪,加上最近有些村民對選舉一事不滿,也在找碴兒上訪。你原單位人頭緊,去年退休了個周局長,到現在編製都還沒補上來,這年頭,誰還有人願意上信訪局呀?沒辦法,你那邊領導器重你,多次打電話找我要人,請求市紀委領導關照。加上那兩件事都是你處理的,你在做訪民工作時會更有針對性、更有說服力。我想留你也沒辦法留你了,基層也是一大攤呀!基礎不牢,地動山搖。我看,你還是到那邊挑大梁去吧,待有合適的機會,組織上會考慮再把你調到上級機關來工作的。”
梅捷已經預感到了有這麼一天,聽了市紀委書記的一番話,陰冷著臉說:“書記,您不用跟我講那些大道理了,你們每天做什麼,心裏想什麼,我都裝得有一本賬。我隻是一個下等的公務員,我們所做的工作,就是圍著你們轉;我們所有的努力,就是為了打造幾項政績和幾頂官帽。一旦我們失去利用價值,觸犯了你們的尊嚴和利益,你們就會將我們一腳踹掉!我隻是你們頭上的一根雜毛,多我這一根不妙,少我這一根不少,你們盡管拔去扔掉。可是,當你們頭上的雜毛越長越多,你們拔去的也越來越多,最後拔得自己成了一個禿子頭的時候,看還有誰來替你們這個禿子頭亮俊遮醜?還有誰來保持你們這個禿子頭的新陳代謝?還有誰來淨化你們這個禿子頭裏麵的空氣汙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