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過程 第六十三章 女人與花
女人近來對養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知哪一天，女人從花市上捧回一盆水仙花。女人不斷給它鬆土，澆水，精心侍候它，就像侍候一位小孩子。女人睡前摸它，睜開眼又來看它。瞅她那癡迷樣，男人有時也情不自禁過來看一看水仙花。
忽一天，男人身上奇癢難耐起來，先是頭上，臉上，後又胳膊四肢。男人一搔抓，渾身起滿扁紅疙瘩。男人起先未在意，隻想是濕疹什麼的，遂到浴室洗了澡，換了衣裳，可是身上仍奇癢難耐。男人又從抽屜裏找出一支皮康霜搽一搽，隻起一會兒作用，過後又癢起來。男人整整一夜沒闔眼兒，女人也不斷給他抓撓，折騰了一宿，苦不堪言。
天亮的時候，男人再看自己的皮膚，到處瘢痕累累，慘不忍睹。
女人說：“你去醫院看一看醫生吧。”
男人去後才得知自己患的是一種過敏性皮膚病。具體對什麼過敏，醫生說不清，問男人，男人也回想不起來。
男人在醫院打了一針，身上的扁紅疙瘩須臾便下去了。
可是回到家裏又起了滿身疙瘩。
男人這一天跑醫院跑了七八趟，撲爾敏，息斯敏，氯化鈣，所有抗過敏的藥物都用遍，回來後立即又起一身扁紅疙瘩。
家還是先前的家，男人對什麼過敏呢？女人陷入深深的思忖。男人更是急得如猴上樹。
後來男人發現了一個問題，隻要他一離開這個家，不用治，身上的那些扁紅疙瘩就會立時下去。
男人告訴女人：“我是不是對水仙花過敏？”
女人恍然大悟：“很難說。”
那天到醫院，男人忽略了這—點。
於是女人隻好忍痛割愛，把水仙花送了人。
男人的皮膚過敏果真好了起來。
從這一天起，女人知道男人對水仙花過敏，從此再沒提養花的事。
女人不養花了，成天精神恍惚的，仿佛突然失去了什麼。
忽一天，男人又捧回一盆水仙花。他便把那盆水仙花擺放在陽台上，整天給它鬆土，還給它澆水，精心侍候它，就像侍候一位小孩子。
男人身上自然又起一層扁紅疙瘩。男人對那層扁紅疙瘩，“呼呼嚕嚕”，大撓特撓，抓撓得齜牙咧嘴，但從不叫屈。男人抓撓的時候，還到陽台前，不斷用鼻子嗅水仙花，樣子極盡陶醉。每每這時，女人就感動得熱淚橫流。
這天，女人從母親家很晚回來，突然撞見男人和一個陌生的女人，在自己床上精光赤條地在一起。女人回來得太突然了，男人和那個陌生的女人，一下子被堵在床上。陌生的女人慌忙穿衣，匆匆下床。
女人問：“你是誰？”
陌生的女人說：“我姓水……”
女人說：“我知道你姓水，你是一盆髒水，潑到我男人身上，我男人還說香；潑到我家裏，我家裏就奇臭無比！”
陌生的女人說：“是你男人……”
男人愀然變臉：“還不快滾！是你勾引我……”
陌生的女人說：“你真卑鄙！……你還我的水仙花！”
男人便惶遽地抱來水仙花，塞進陌生女人的懷裏。陌生的女人捧著花盆一溜煙地跑了。
女人便撲在床上嗚嗚咽咽。男人跪在床麵前，女人也不理他。
後來女人止住了哭聲，跑到花市上買回很多水仙花，床頭邊，陽台上，天井裏，到處擺滿水仙花。本來不大的小屋裏，卻成了花的海洋。
男人每日被痛苦煎熬著，抓挖得皮膚鮮血淋漓。
後來男人與女人離了婚。
離婚的那一天，女人把所有的水仙花盆都砸個粉碎。
女人從此再沒有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