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蛹(1 / 3)

春風不負東君信,遍拆群芳。燕子雙雙,依舊銜泥入杏梁。

春日雖好,仍擋不住愁絲幾許。

展昭忙畢公事,方拐進院中,正瞧見白玉堂對著一株矮木長籲短歎。記得前兩日看時,還是綠意盎然長勢甚濃,如今卻落得個稀稀落落的模樣。僅存的幾片葉子也糟了殃,圓潤的葉麵已呈殘破之相,守著最後陣地不甘就此凋去。

若說開封府後院的一幹花草樹木,皆是由主簿先生公孫策親手栽培。展昭閑暇時亦會幫著打打下手,自從白玉堂以四品帶刀護衛之職,名正言順的入住開封府南廂房後,此類“雅事”當仁不讓的轉交到他這個“閑人”手中。

白玉堂的閑,可算是奉了上意。隻因官家深知此人性情,加官之時特意囑咐“莫要拘了他”。既然官家開了口,包拯也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隻要不鬧出太大的事端,公務私務大抵由著他的性子來。

不過想想也是,三寶都盜了,皇宮也闖了,還不是有驚無險的繼續做著他“風流天下我一人”的白府東家、陷空島的五員外?

況且太平盛世的,又有展昭看顧著,能有多大的事?白玉堂也知進退,偶有任性卻不傷大雅。隻是一味的以“切磋”為名,與展昭同進同出,糾纏不休。若是遇上展昭公事在外,也須找了眾多弟兄熱鬧一陣,名為“閑人”卻是半刻賦閑不住。

而今獨在樹旁黯然神傷,倒叫展昭一時失神。近前一看,那矮木遭蟲噬多日,確實毀的嚴重,畢竟是由白玉堂盡心照顧,估摸著感情匪淺,如此反應也是合情合理。

展昭喟歎一聲,勸道:“不想竟傷的如此的重,好在蟲害已滅,暫無大礙。”

偷偷觀白玉堂神色,仍是氣鼓鼓的不發一言,再勸道:“澤琰不必憂心,依展某之見,蟲害並未傷其根本。隻要假以時日,必定恢複如初。”

白玉堂不滿一哼,劍眉豎了豎,岔岔道:“貓兒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展昭暗奇,心道不知你的其二又是什麼稀罕道理,不禁傾了身子細聽,“願聞其詳。”

白玉堂再歎一氣,道:“綠蔭成海,百花爭豔,固然是好。若是沒了蜂蝶成群沾惹殘香,少了各中妙趣,不過比死物強了些許。失一木而得蝶舞紛紛,有何不可?”

敢情閣下傷的是蟲,而非樹。展昭總算明白過來,於此番新論隻能無語以對。

白玉堂看出其不以為然,遂湊近了故作神秘道:“貓兒,五爺此舉多半為你。”

這倒怪了,與我何幹?——展昭暗自好笑,彎了眼眸靜待後文。

果然白玉堂不等他開口作詢,接著說道:“古有莊公夢蝶,世人皆知。今若得展小貓撲蝶,成就一段佳話,與先賢同輝,豈不妙哉?”

一通歪論,說得展昭氣結,早知這白老鼠戲人成癮,何苦又送上門去由他編排。見他滿眼笑意盈盈,哪還有半點失落之色。展昭大呼上當,將手中巨闕捏的咯吱作響,咬牙道:“老貓捕鼠,亦是美談。”

說著,揮劍而上,直攻對方下盤。白玉堂跳著躲閃,嘴上卻是不停,笑道:“真是個不懂風雅之人。也罷,今日就看看是貓抓了老鼠,還是老鼠咬了貓。”

摩拳擦掌著正欲伺機反撲。隻聽——

“白護衛自然懂的風雅,要不怎會用如此珍貴的藥草喂蟲豸?”公孫策從邊廊渡步而出,拿眼瞪他道,“隻怕未等蛺蝶滿園,此處已是草木不生。”

“公孫先生說笑了。”白玉堂自知理虧,拉了拉展昭衣袖,丟了個眼色過去,道,“趕巧這貓有事要忙,在下先去幫他一把,先生自便。”話音未落,拽著展昭風也似的跑了。

“哼,逃得倒快!”公孫策目光追著二人背影,轉眼落在光禿禿的枝頭,“隻是可憐了這株矮樹。”猶自感慨著,眼角捕捉到一個黑影,正沿著枝椏緩緩移動。公孫策本能的伸了手去彈,卻在半道改了主意,看了半餉,神色終是一暖,淺笑著搖頭而去。

隔日侵晨,展昭照例點完卯,便被白玉堂拉至後院。隻見他左顧右盼,待四下無人方在那株矮木上翻找,不知又玩什麼花樣。展昭一旁看著,才要發話,卻被那人麵上煥發的神采堵了回去。

“貓兒,你看!”白玉堂像是發現新奇事物的頑童,急著向人炫耀。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一隻圓滾滾的毛蟲蜷縮在葉麵之下,不仔細看當真不易發覺。想必正是此絕佳隱蔽之所,才使得它一時躲過公孫先生的銳目。

展昭抿了抿唇,老鼠就是老鼠,就不能找些幹淨的麼。不過他雖為四品帶刀護衛,管東管西,管盡城中布防,也管不了他人的喜好。隻是——

“先生培植這些藥草,委實不易。”展昭婉轉的提出異議。

“區區一蟲,能有何作為。”白玉堂鳳眼一吊,不以為然道,“隻要你不說我不說,先生怎會知曉。”

展昭深吸一氣,做最後一駁:“先生目光如炬,要躲過此劫,難。”

“放心!”白玉堂攬了他肩,璀璨一笑,“五爺自有妙計。”

而後一月,矮木少了蟲害,得了喘息的功夫,再度鬱鬱蔥蔥。展昭也算見著了白玉堂的“妙計”為何。不過是趕在公孫策打理花草前,巡視一番,若覺著此蟲太過顯眼的,便用細枝將其捅至隱蔽處。幾番下來,當真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