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段一】(1 / 2)

且說常勝將軍唐信自滇北勝仗凱旋,首長便在山西省賞了他一座別院,以供休養生息。

殊不知此處民風剽悍,唐信又是個青年戰將,底下侍奉的雜役多是老兵轉職派遣,便有些慢不經心。唐信手下的士官說了幾句,不僅不管用,還頂狀起來,平白受了一肚子鳥氣。

而此時,山西省政府從駐軍中撥調了一名副官,送來給唐信做管家差遣,說是此人沉穩幹練,若非身體不濟,早已前線馳名,目今送來做管家,必能助將軍一臂之力。唐信本沒有放在心上,底下的心腹在府裏受氣,自也不想搭理這個新來的“本地人”。

然未曾想,那副官初來的一日,夜半喧鬧的府邸,居然安靜了。

伏案辦公的唐信入夜未聞嘈雜,直覺稀奇非常,披上大氅,挑簾推門,往還有燈火的地方尋過去。

一路上除了守夜的恭恭敬敬站在原地,居然無一閑雜人等。唐信愈發奇了,揮手屏退左右,繞著府邸中的假山綠樹,一路走過去。等漸近了,那鏗鏘中不失潤澤的男中音繚繞入耳。

“你們自以為耍錢鬥毆乃常事,甚至彰顯男兒本色。殊不知夜間耍錢,就保不住不喝酒;既喝酒,就免不了門戶任意開鎖,或買吃食、或尋張覓李,其中夜靜人稀,擾民暫且不論,趨便藏賊、捉奸引盜,何事作不出來?再說鬥毆,男兒有氣力且往戰場上去使,在這裏糟踐同僚、虛耗青春,又有何顏麵對得起家中父老?”

唐信聽到此處不覺得好笑,是誰說話如此在情在理,卻又免不得有些文氣。自覺手下兵痞中無有這等人才,繞過最後一塊山石。卻見一寬肩窄腰,清瘦身量,著墨綠軍裝的挺拔青年,立於一塊空地之中,雙手背後,身前立立整整站得全是素日不聽話的兵痞們。他身後左右兩側還跟了兩個同樣軍裝的兵,卻是站得有些遠,似乎隻是一般的勤務護衛。

唐信在暗,那人在明,燈火映照之下,雖麵目模糊,側臉柔和的輪廓和暗自咬緊的下顎,還是能辯得分明的。再聽那人談吐,觀其不卑不亢亦不鄙薄欺下的態度,唐信不覺看得有些喜歡——多久沒見到如此儀表、才智皆為上品的軍人了?不過單憑這說辭,怕是難以鎮得住底下那群愚人。

果不其然,隻聽得領頭戲耍的老兵油子阿板站了出來。

“周管事。”

原來他姓周。

那阿板撇了撇嘴,動作忸怩,眼裏可無半分敬意,隻說:“您是少校了,自不了解我們這些個下頭的,苦哈哈熬了這些年,誰不想立個戰功好回家光宗耀祖。哪裏知道這兵當了九、十年,屁沒撈著不說,卻成了府衙走狗小廝。”他邊說邊翻了個白眼,“而且那少年將軍怕也是依仗靠山成的名氣,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說走就走了呢,跟我們也不親近,既沒得提攜,也說不準個未來,小的們……”

“閉嘴!以下犯上,私評長官。這兩條罪責,哪一條是你能當得起的?!”

唐信不覺抱起胳膊,依靠在假山陰影之中,看起好戲。

那阿板還要再說什麼,卻被周姓少校一口氣阻止了。“軍典第十條,以下犯上,軍棍二十。第十四條,私議長官,散步謠言,扣除軍餉三月,軍棍四十。且莫論聚眾賭博、不服管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