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3)

在我們當地的農村,從古到今評判一個家庭的父母親有沒有本事的標準就是看你是否能給兒子娶妻完婚,誰家的孩子要是招親到女家,其父母一定被村裏人瞧不起。認為是丟人敗姓辱沒祖宗的事。由於這個原因,我遲遲不敢和父母說我和鴿子的事。因為我了解我父親的性格,他一定不會答應喪失原則的事。然而婚姻大事若沒有父母的認可顯然是行不通的。

因此我就找我本家族的一個叔叔,求他去給我父母做思想工作。

我叔叔給我說:“這娃你不是難為我嘛,我要是不去,你說我架子大請不動,去吧事情辦不好你爸還要訓我。不過我倒不是怕他,我怕白說一場,沒有結果。既然你找到我,我就試試。”我接著就奉承他說:“叔,在你們弟兄幾個中,我一個一個都挑選過了。你要是說不成我怕就得找外人了。咱家的事你總不能讓我找外人吧。”我叔說:“這你說對了,我們老兄弟幾個,不是我吹牛,我要是不去,他們幾個沒一個敢去。好,今晚我就去。就等我給你回話吧。”

當天晚飯後我叔到我家找我父親,我清楚他的來意,馬上就出去了。我想避開現場。一來是為了我叔好說話,萬一我父親發起火來說我叔幾句難聽的話,我不在場他弟兄兩個也就沒高沒低了。二來讓我父親的怒火無處發泄。避其鋒芒。他再見到我時火氣就沒有那麼盛了。我懂得在不利於自己的環境裏‘走’永遠是一條好策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第二天我叔見到我,對我說:“看來你想招親這條路難行啊,你父親的封建意識根深蒂固,你還不了解你父親,他認死理。他要是認準的事九頭牛也難把他拉回頭。他不僅不答應還大發雷霆,說‘我這張老臉還要叫他給我丟盡了。他能丟起,我丟不起。’他叫我給你說,他不死想招親,沒門!他就是沿街乞討也要給你取下媳婦。他不僅罵你,還把叔說了一通。你這麼聽他的話,他叫你來你就來,你就這麼聽話。你也不想想我能答應嘛。

麵對我父親的老頑固思想,我確實沒一點辦法。我又在村裏找了幾個和我父親關係好,能說著話的人去給我父親做思想工作,他們說你父親是誰啊,他把麵子看得比命都貴重。你叫他丟這人恐怕太難了。我們怕辦不了,你還是另請別人吧。他們都不願意趟這趟渾水。沒辦法,我隻能找我叔給我出主意想想辦法。我叔說:“這個主意誰都不好給你出這就要看你倆相愛的程度和決心了。這本來不是我這個作長輩的給你說,可是要是我不說還會有誰給你出主意。成敗兩條路由你們自己決定。而且要堅定的走下去。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從來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困難是認人的,你強它就弱,你弱它就強。”

我的這位叔叔是我的幾位長輩中我最敬佩的人。他文化不高,但是很開明,語言表達能力強,頭腦靈活。他的話沒有明說,但是我領會到用和平的方式,議會的辦法難以成功。必須對我父親的舊思想,舊意識,舊觀念作堅決的鬥爭。

我估計我父親知道後就要找我興師問罪。我太了解我父親的脾氣了。子女有錯誤他絕不拖延不遷就不姑息。我也做好了思想準備。並打好了腹稿。想好怎麼給他說才能讓他放棄自己的封建觀念。他怎麼問我怎麼答我都做好了安排。就等著和父親交鋒。

可是事情過了好幾天,仍然風平浪靜。這可不是我父親的一貫作風。我想,放一放也好,讓思想都冷靜一下。這樣我父子見麵就少一點火藥味,多一點包容,多一點同情,少一點衝突。有利於問題的解決和認識上的一致。

二十多天後,書鴻給我捎來鴿子的口信,叫我近期到她家去。我估計肯定是她媽催他趕快把我們的事訂下來。而我何嚐不是這樣想的。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我的婚姻不能由我做主。

我借了一輛自行車就去見鴿子。

雖說我去過鴿子家幾次但每次都未和他媽見麵。好像是我們瞞著她媽偷偷私會。

進門後,見有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正在院子裏晾衣服。我想他一定是鴿子的媽。這回可就撞在槍口上了。因為我的心裏素質欠佳我總不願見她媽。見了她媽我一著急怕自己說話不成句。我出了一口長氣,讓心情稍稍平穩,就打招呼:“嬸,你晾衣服哩!”她聽見車子響回過頭看我,一邊應道“你——你是”“我是高村的。”她一連奧了幾聲,說:“你到屋裏坐。”我放好車子跟著她進了北屋。她搬過一條凳子讓我坐。又倒了一碗開水給我,說:“你喝水,愜意剛出去了,我這就去找她。你在家等會兒。”說著轉身就走了。可能是我身份特殊,也可能是我來的突然,她顯得很急促,手腳忙亂,言語結巴。

我一個人在屋子裏靜靜地等鴿子回來。因為沒事做。我就仔細的觀察了他們的住房。房子有點舊,但是他們打掃的很幹淨。家具行李擺放地整潔有序。進門的正麵放著一個老式的桌子,兩邊各放一把椅子。牆上貼著毛主席的相,上麵配了一副紅對聯,上聯是翻身全靠毛主席,下聯是幸福不忘共產黨。還有鴿子上小學時得過的許多獎狀。花花綠綠地貼了一大片,展示出了鴿子過去的輝煌。從整個房子的布局和衛生狀況一眼就能看出來女主人是一個精幹利落的人。這時我聽見院子裏有腳步聲,隨即鴿子就進了門。她俏皮地立正向我敬禮:“報告二〇三首長,衛生員小白鴿向你報到,請指示。”我也向她回了一個軍禮,說:“在家裏,軍中一切禮節從簡。”她高興地拉著我的手說:“書鴻把話捎到了?”我說:“捎到了!”她說:“你猜我叫你有什麼事?”我說:“我是榆木腦袋,猜不到。請直說。”她說:“我媽這幾天天天催我叫你快來,要把咱倆的事定下來。我沒辦法了才讓書鴻給你捎口信,你給你父母說了嘛?”“這事不能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他瞟了我一眼:“看我媽問你你怎麼回答。”正說著她媽就進來了。我忙站起來打招呼:“嬸,你坐。”她擺了擺手笑嘻嘻地說:“你坐,你坐。”說著她就坐在椅子上。問了我的家庭狀況,又問了一些我自己的事。我都一一謹慎地做了回答。最後她表態一樣地說:“你和愜意的婚姻你們自己做主。現在政府不是號召婚姻自主嗎,過去的一些老規矩都用不上了。隻要你倆願意,我和他爸都沒意見。可是光是我倆同意還不行啊,還要讓你爸你媽都同意。你給他們說了嘛?”我隱瞞了實情,說:“我還沒給他們說,這次回去就給他們說。”她有點焦急地說:“上次來你就說回去就說怎麼到現在還沒說,是不是有啥問題。”我辯解道:“上次回去事情給忘了。沒啥問題。”她說:“這就好。你要抓緊時間,快給你爸媽說,看他們是什麼意見。過了年你倆就十七歲了,年齡不小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不敢再耽誤了。”我說:“我回去後立即給父母說。你別急。”她說:“我怎能不急呢,隻要你們的婚事定了,我就放心了。哪家兒女的婚事不是父母的頭等大事。”說完她看了看桌子上的鬧鍾說:“都八點多了,你倆坐,我去做飯。”

屋子裏又剩下我和鴿子兩個人了,她問我:“你估計你父母的思想問題大不大?”我說:“現在我也估計不準,不過咱們做好思想準備,堅定戰勝一切困難的信心。”她疑惑地看著我說:“從你說話用詞上我分析你父母的思想阻力一定很大。”我沒有正麵回答:“好事多磨,有些事太順利了倒叫人心裏感到不太踏實。”我就這麼不否定不肯定的回答了她的疑惑。“咱先不談這些,這幾天你的病好利落了嗎?”我有意地轉移了話題。她說:“就是陣痛有時還有,總是毫不徹底。”“不管什麼病從生病到痊愈總有一個康複的過程。人常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就是這個道理。人在不知不覺中就有了病,要治好就難了。這很正常,你別擔心。”我說:“你一定要多休息,少操心,把心放寬。一切順其自然,不管多難辦的事總有個結局。”她說:“你這是消極的態度,我們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客觀現實朝著我們的主觀意願轉變。始終掌握事情發展的主動權。”我說:“就是主動權掌握在我們的手中有時也不能操之過急。‘拖延’往往是解決疑難問題的最好辦法。積極新功的結局還不如消極等待的後果。請你相信我會把握全局,運用正確的辦法,一定能達到我們的目的。”我提起鬧鍾讓她看,“間不早啦,今天我不在你家吃飯了,你媽在場我吃不下去。你去給你媽說說去。”她瞟了我一眼,“還不如人家大姑娘,以後到了我家,我媽天天都在,不把你餓壞才怪哩。”我說:“以後時間長了就習慣了,我肯定不會把我餓壞了。”“你不吃飯我能理解,就怕我媽不答應。她第一次見女婿,你知道她有多歡喜。今天的飯菜一定要好。”我說:“有好飯留著以後再吃吧,你快去叫她別麻煩了。”她推出了門。

我在屋子裏聽見她媽大聲說:“有啥事這麼急,就是再急也得吃完飯再走,閻王催命不催食。飯馬上就好,耽誤不了多大功夫。”我出了門說:“嬸,我真的還有事,現在才九點,一會兒就到家了。”鴿子也在一旁為我說話:“媽,他就是還有事,他不吃就不吃了也餓不著。”她媽罵鴿子:“你這死女子,他頭一回來家裏還能不吃飯。”鴿子說:“這不是頭一回了。”她媽說:“不管第幾回,我們可是第一次見麵。無論如何都得吃了飯再走。”“我說吃飯啥時候都能吃,也不在這一次。”說著我就推車子。她媽見我執意要走,站在院子裏失望地說:“連飯都沒吃就要走,真是的。”我推著車子出了門。鴿子說:“我在圖書館借了本《野火春風鬥古城》,別人拿走了,我去給你要,你在村口等我一會,我給你送去。”

我剛出村,回頭就見鴿子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朝我急急走來,我撐好車子,在路旁稍等了一會兒她就趕來了。我接過她給我的書,我對她說:“在你家我沒對你和你媽說實話,怕你們生氣,更怕你的病出現反複。我思考了一路,覺得不給你們說也不行。這是白水見魚的事。總不能永遠欺騙下去吧,不過我給你說了後,你不要太著急,更不能給你媽書,因為我現在還在努力。或許我父母的思想就能轉變,這不更好。”不我父親的態度給她說了一遍,她低頭不說話,她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我對她說:“當下我也沒別的法子,隻能看事態的發展,隨機應變。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的決心堅定不移。非你不娶。除非你另有選擇。”她用眼瞪著我:“你這話說得太有問題,我已選定了,還選什麼。你是希望我另選。”我說:“我哪能希望你另選,我是怕你另有選擇,我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嘛。”她說:“你以為我在對待愛情上就這麼草率?說變就變?”我向她解釋說:“我相信你,您絕不是朝秦暮楚的人,隻要咱倆的決心不動搖,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首先咱倆要統一思想,統一認識,統一行動。如果我父親堅持他的頑固立場,不同意咱們的婚姻,不管家裏給我說那裏的對象,我都一概拒絕。她就是上帝的獨生女我也不為心動。到後來我父親被迫也要同意咱們的選擇。”她聽了後說:“我讚同你的想法,咱們堅決抗婚,一抗到底就是勝利。有你這話我就底氣十足了,我就不相信你自己的婚姻自己不能做主。咱們要隨時保持聯絡互通消息,做出相應的對策。”我信心十足地說:“你回吧,我走了。”騎車走了很遠回過頭看見鴿子還站在原地,目送我漸行漸遠。我向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回去。她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