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夢三十年(1 / 2)

“啊……啊…………啊。”

似乎是驚呼,更是緊張到嗓子有些梗阻、連驚叫聲都發不出來、斷續嘶聲一樣的驚呼聲中,梁嶽感覺好象隨著車輛旋轉並因緊張而快速眨動的眼裏,如同一幅幅快閃定格的畫麵一樣,哢嚓……前方四五十米處車燈突然映射出的車道正中一個大型貨車輪胎……哢嚓……電影裏車輛加速從地麵障礙物處騰空而起……哢嚓……一百一十邁的車輛右前輪壓上車道上的輪胎,車輛一擺,向左方猛衝……哢嚓……向右急打方向的車輛猛向右拐,眼看要撞上高速路外防護欄,要衝出高速路……哢嚓……急向左打方向……急向右打……車輛在高速路上旋轉起來,旋轉兩圈後,失控的向外防護欄撞去……哢嚓……車輛撞出高速路,終於有了騰空而起的感覺,而這一刻,梁嶽的腦子裏居然不緊張了,而這一刻,梁嶽腦子裏居然想到三十年前破舊老家土屋裏自己重感冒差一點被赤腳醫生治死的那一天,然後……哢嚓……眼裏好象定格出一張有蚊帳的小木床……

眼裏定格……一頭冷汗的梁嶽睜了一下眼,卻感覺頭昏腦脹、視線恍惚不清,感到一陣暈眩,急忙又閉上眼的梁嶽,忽然驚恐而又努力的圓睜開雙眼——老家?土屋?小木床?一頭昏沉的梁嶽感覺自己好象是做了個大夢,一夢自己後三十年的人生,一夢到2016年各種不敢想象卻又似真實的人生,又好象是2016年自己從廣州回萬州,淩晨在張家界段高速路上衝出高速事故後傷重的自己的幻想,或許是自己人生即將臨終時,對自己人生追憶的最後幻想?

全身的酸痛,好象塞滿混凝土一樣混沌又沉重的大腦,沒有一絲精力可以思考的梁嶽,眼一閉,又沉沉睡去。

好象過了很久很久,在時斷時續的對話聲中,梁嶽又緩緩醒來,蚊帳外,沒糊窗紙的小窗口照進來的光線有些昏黃。

“我要去街上發電報喊他爸回來。”媽媽的聲音。

“等下去喊談定國來看看,要是他也說沒辦法,你再去發電報吧。羽平他們去東北那邊能賺點錢,那麼遠不容易,趕回來路上都得要八九天,你莫一點事就急著發電報過去,讓他那邊著急,你這一年屋裏莊稼也做得少點,他又空跑一個來回,不是又廢了一年。”一個有點蒼老的聲音,好象是外公的聲音。梁嶽感覺好象時隔三十年也能一下就聽出外公的聲音,又好象是本來就這麼聽著過來的,自然而然熟知的感覺。

“嗯,那您坐會兒,我馬上去喊表叔。”媽媽的聲音有點急切。

梁嶽感覺到自己一頭一身的大汗,但終於感覺沉重的身心都有了一些的輕爽,輕鬆些的大腦好象可以思索些事情了。實實在在感受著的疼的、昏的、冷的、熱的重感冒的各種煎熬,讓梁嶽沒有虛幻的疑慮。梁嶽想起了自己是重度感冒,一大早從村頭請來的學了點醫的堂叔診斷是急性肝炎,然後輸液,輸的是葡萄糖,梁嶽不很懂醫理,但他卻從心裏明白這個不對,他是重感冒而不是肝炎,這個診斷不對,輸葡萄糖更不對,這會讓他的高燒會燒得更猛,他現在最需要的,是降體溫……可是,心裏明白?梁嶽感到又要暈倒了,這些事,好象剛剛都夢過了,而且,一直夢到了三十年後?

梁嶽感到思維有點亂,這是1987年的7月,自己12歲不到,還在屋後山上一公裏不到的子弟村小學上學,暑假過後就六年級了;將會在九二年因食道癌過世的五十多歲的外公身體差點,但還好好的活著,還能編一手好篾器;將會在2003年國慶期間突發心梗死過世的自己最孺愛的外婆也好好的活著,身體很好,能幹的農活不比很多壯勞動力差;二伯三伯姑父舅媽這些在未來二十年陸續離去的親戚長輩都還好好的活著,都龍精虎猛的為著生活在各家的坡地水田裏勞作不休著……是的,1987年初夏,12歲不到,可為何,梁嶽卻感到自己好象有顆經曆諸多榮辱風雨離合悲歡、雲淡風輕對些微疼痛些微得失頗為無所謂的四十歲的心?

這是怎麼了?是自己象那夢裏二十多年後在那不可思議的“網絡”上看的各種穿越、重生小說主人公那樣走了狗/屎運,死而不死的魄散魂穿回了三十年前?還是重度的感冒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大夢一場而已?

不管怎麼說,腦子裏裝著的“未來的詞彙”裏有個活在當下,有個且活且珍惜!先把眼前活好罷!四十歲心十二歲小身體的少年梁嶽決定著。

“外公……外公……”身體有點虛,梁嶽提著勁,還是斷斷續續喘著叫喚屋外隔簷上估計手上沒閑著在編篾器的外公。(過去修房子開門的牆一般為中檁,就是修的最高的一堵牆,以此為界,一半修牆圍成屋,一半則挑梁出來蓋瓦遮雨,這一半川東這邊叫隔簷,可以隨意擺放些不需設防的農家物什或者閑時小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