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最後的周六夜,氣溫居然高得像在過夏天,蕭條已久的天母廣場再度熱絡起來,三百餘個小販和攤位占滿了廣場兩側停車場上的空地。已經放寒假的小剛和我約在店裏和阿章碰麵,一起晚飯後再和姐姐去逛跳蚤市場。
“你一定哭得稀裏嘩啦的吧?”
小剛聽完故事的終極版本後,第一個反應就是糗我。
“我們居然都猜錯了……”阿章不可置信地搖頭,“阿哲警官一定很為難吧。”
“什麼意思?”我不解地問。
“蔡醫師被逮捕了嗎?”
“什麼事都沒發生。”
阿章失望地皺眉,“原來他也是那種鄉願的濫好人,看到年輕女孩需要錢治病,就決定放過蔡醫師一家人。”
“你講的人是我和我老板吧。”我心虛地回他,“連老姑媽也勸阿哲不要管了,她現在很後悔把事情扯這麼大,可是阿哲不能就此罷手,雖然他很同情這家人。”
“誰在乎呢?”小剛很不以為然,“蔡醫師和他太太又沒真正傷害到誰。唯一倒黴的是保險公司,我相信沒有誰會同情它們吧。”
阿章不屑地瞪了小剛一眼,“那麼,阿哲為何什麼事都沒做?”
“因為這案子並沒有人被殺,阿哲所屬的單位專辦凶殺案,他隻能把案子移交出去,當成詐欺保險費案辦理。”
“結果呢?”
“結果負責辦詐欺的組長研判機會不大,除非涉案醫生在法庭上坦承之前講給我們聽的供詞,否則所有的證據都對他們有利。”我重複阿哲告訴我的話。
“他絕對有足夠的錢找好律師。”小剛露出奸笑,“不過我懷疑真相是這樣,我覺得那都隻是說法,那個組長比較有人味兒,也懂人性,故意放他們一馬。”
“也不是完全沒報應……”我猶豫著該不該說,“畢竟犯法行為被發現了,阿哲無法視而不見,他私下通知保險公司,保險金很可能會卡在法律官司裏很長一段時間。”
“好樣的,這樣做就對了。”阿章點頭稱好。
小剛則憤憤不平,“幹,便宜這些保險公司了。”
阿章還想抗議,覺得警方至少有義務通知保險公司,但我和小剛都不想再聽下去了,硬拖著他去隔壁雙聖吃牛排。我心中充滿感激和愛意,感激案子順利地不了了之,如小剛所說沒有人受傷,之前沒有,之後也不會有。我曾擔心會被迫在法庭上作證,我一定會是鄉願濫情的證人,絕說不出對蔡醫師不利的證詞,但如此一來我就讓阿哲難堪了,好像變成他在說謊,那麼我們還能再做朋友嗎?
我的愛意則涵蓋周圍所有的人:在我心中有著特殊位置的阿哲、我的老媽、老姐、快被學測整死的寶弟以及快回國的老爸、我的死黨小剛和阿章、我的C校同事、王叔、江姐、老板瑪姬、老姑媽瑪格麗特、她的廚師、蔡醫師一家、便當店老板娘、還有那個在背後捅我一刀的阿福,但我能說什麼,人為了愛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是嗎?
我甚至考慮納入前男友丹丹,至少是以前那個還沒搞清楚自己版本的他。我願意祝福丹丹,但給予祝福前得先原諒他,嗯,讓我再想想。
我決定拿出第一筆賺來的“偵探費”請客,因為有小剛的鼓勵和阿章的鞭策才能順利“破”案。看兩個麻吉吃得開心,我不禁幻想“宅女偵探”會不會是個三人組而非獨角戲——小剛出嘴,阿章動腦,我則踩著一雙布鞋到處啪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