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夢想就是在北京有一個家。這個夢想,馬上就要實現了,所以我高興。明天是我老公博士論文答辯的日子,答辯完了,他就能留校任教,他成了北京人,妻隨夫貴,我也就成了北京人。為了這個夢想,我老公苦讀了三年,我就在這兒陪了他三年,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有好幾次,差點撐不下去了。現在想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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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時分,京師大學的校園外。喧鬧的菜市場,菜販子吆喝著各種蔬菜,買菜的大爺大媽四處看看,聞聞。二十八歲的鄒琴剛剛下夜班,穿著一身正裝,挎著籃子,還挎著一個包,沿著菜攤看著,挑挑揀揀,籃子裏已經放了幾樣菜。她來自遙遠的徽城,來陪讀上博士的老公梁鴻名。明天就是他博士論文答辯的大日子,她顧不得上了一晚的夜班,來到菜市場,買點他喜歡吃的菜。
她剛剛懷上自己的孩子,但是沒有馬上告訴梁鴻名,不想讓他分心,等過了答辯再告訴他,讓他到時感覺到雙喜臨門。她越想越高興,還特意買了一隻雞,要好好給他補補身子。
提著一大兜菜,她來到了他們居住的地下室的門外。正要掏鑰匙的時候,她發現門縫往外淌水。她知道壞事了,趕緊拿鑰匙開門,但門在裏麵反鎖著。
鄒琴使勁兒地拍門喊道:“鴻名,鴻名……”
門開了,屋子裏很簡陋,一張床,一個衣櫃,到處都擺滿了書,牆上還掛著不少兩個人的生活照。窗子隻有最上麵一格透露出一點光線,有一種地下室的沉默和濕潤。家中角落裏有盆和水桶,接著房頂滲下來的水,一隻桶裏的水已經溢出。屋裏地上也全是水,已經快要淹沒腳踝了。
鄒琴進家,急得叫了起來:“梁鴻名,你怎麼還睡啊,看看你怎麼弄的?怎麼這麼多水啊?這到底怎麼回事?哪兒來的水啊?”
睡眼惺忪的梁鴻名醒了,見狀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拎著濕漉漉黏糊糊的稿子,驚叫了起來:“一定是昨天熬夜改論文,睡得太晚了,又睡得死,一醒就這樣了。”
“外麵也沒下雨,這哪兒來的水啊。”鄒琴把菜籃子和包找地方放下,還在犯嘀咕。
“完了完了,我的論文,我好不容易寫完的論文啊!昨天的改動可都是在稿子上改的!”梁鴻名兩手舉著泡濕的論文,完全沒有了主意。
鄒琴氣不打一處來:“別嚎了,趕緊把電腦放高處去,論文還可以再打印,電腦要是讓水泡了,你就得上吊了!”
“這是我的命根子,沒了論文,我這三十幾年都白活了!”梁鴻名聽了,如夢方醒似的,衝到書桌前抱起電腦,站在了桌子上。
鄒琴衝到衛生間,看到水龍頭竟然在嘩嘩地流水,正準備關水龍頭,想了想,沒有關,大聲喊:“梁鴻名,你給我過來,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我不過去,我這找地兒放電腦呢!”梁鴻名一邊說一邊忙活著。
“這個活祖宗喲,幸好這是走水不是走火,要是走火,就完了。”鄒琴直搖頭。
屋裏到處掛著晾曬的衣服,地上仍能看見淹水的痕跡,斑斑駁駁。
鄒琴收拾完被浸濕的衣物,有些剛剛被晾起的衣服還滴滴答答地滴著水。她一邊幹著活,臉上的怨氣還沒消。
“老婆,你還別說,這麼一泡,你不覺得咱們這地下洞穴比原來還幹淨了?”梁鴻名湊過來給她打著下手。
“幹淨什麼呀,這麼濕,地下室又沒陽光,得哪天才幹啊?”說著,鄒琴狠狠給了他一拳。
“老婆,你放心吧,你老公的論文絕對優秀,答辯也肯定超水平發揮……”梁鴻名在一旁嬉皮笑臉地說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論文優秀,我不擔心這個,我最擔心的就是你的倔脾氣,答辯的時候,你收斂點。”鄒琴有點不耐煩了,一把將梁鴻名推開,順手丟給梁鴻名一件幹淨衣服,“快把這幹淨衣服換上,我懶得再給你上EQ課了……我可再提醒你,可別大意了,聽說現在論文答辯都是盲審了,而且國家抓得越來越嚴,一旦有老師不通過,就不讓畢業。”
一說到論文,梁鴻名像換了個人似的,又變得信心滿滿了:“哪個老師能給我梁鴻名不通過?我這麼多年頭懸梁錐刺股,門門專業第一,我再不通過,嗬,那還有天理嗎?放心吧,我不會讓它出一點意外的。隻要我的論文達到優秀水平,留校就是手到擒來,想跑它都跑不了。學校不留我留誰啊?哪個比我更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