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的晨霧彌漫著銅鏽味，如蛇一般鑽進林秋陽的衝鋒衣領口。他跪在探方邊緣，當指尖輕抹過夯土層時，一枚紐扣竟從碎陶片中滾出——那是八十年代特有的褐色有機玻璃紐扣，背麵還刻著“1983.7.16”。
“小林！D7 區的全站儀數據呢？”楊教授那帶著煙嗓、夾雜著痰音的呼喊從坑底傳來，帶著陣陣回響。老人正拿著放大鏡緊貼著青銅神樹基座，鏡片的反光在他脖頸處投下蛛網狀的陰影。
“這兒呢。”林秋陽遞過平板，就在這時，饕餮紋玉佩突然灼燙起他的胸口。三米之外，技工老吳正在抱怨：“邪了門了，紅外線測繪儀今早全是噪點，跟拍 X 光片似的......”
“是電磁幹擾。”蘇雨桐蹲在土樣箱旁，蜈蚣辮的梢頭沾著膠質黏液，“你們瞧這個——”說著，她舉起玻璃瓶，隻見裏麵的土樣正吐出琥珀色的氣泡，每個氣泡破裂都發出編鍾的殘響。
探方瞬間寂靜無聲。十二雙眼睛緊緊盯著氣泡中浮現的人影：一位戴著前進帽的考古隊員跪在相同的位置，正往青銅器上刷著清漆。那人抬頭微笑的瞬間，所有測繪儀同時爆發出刺耳的蜂鳴。
“關掉！全都關掉！”楊教授的咆哮聲混著金屬刮擦的聲響。林秋陽看到老人的檀木手串正在崩裂，珠子滾進青銅神樹的裂縫，就像被吸進喉嚨的糖果。
地底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青銅枝椏滲出瀝青狀的黑液。實習生小王尖叫著往後退：“它在流血！楊教授！神樹在流血！”
“慌什麼！”老吳抄起探鏟戳向那黏液，“三星堆出土過冷凝水現象......”就在鏟頭沒入黑液的刹那，他整個人一下子僵直了。衝鋒衣下的肌肉如波浪般起伏，袖口鑽出青銅色的菌絲。
“放手！”林秋陽撲過去拽他，掌心觸到老吳後背的瞬間，聽到了布料撕裂的聲音——五根青銅骨刺穿透衝鋒衣，尖端還掛著碎肉。老吳轉頭，露出如同機械鍾表般的瞳孔：“小林啊，你爸當年不該打開三號祭......”
蘇雨桐的洛陽鏟砸在老吳的太陽穴上，金屬撞擊聲震落了探方壁上的碎土。這個年輕女孩抖得像風中的蘆葦，鏟頭還粘著青銅碎屑：“他...他的頭骨裏長齒輪！”
整個探方開始傾斜，青銅神樹像蘇醒的巨蟒弓起了軀幹。楊教授抓著裸露的樹根瘋狂大笑，中山裝的紐扣崩飛出去：“來了！三十九年了！縱目族來接引了！”他的喉結上下滑動，皮膚下凸起了鑰匙狀的金屬物。
“接引你媽！”技工大劉掄起鋼釺砸向神樹，“這鬼東西在吸地氣！老子挖了二十年墓......”鋼釺突然變軟，液態金屬順著他的手臂爬上脖頸，在喉結處凝成了微型縱目麵具。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實習生們哭喊著往升降梯擠去，測繪儀在踩踏中迸出電火花。林秋陽被撞到坑壁上，後腰硌在凸起的青銅器殘件上。他摸到半截鳥形金飾，羽翅突然劃破掌心。
“別碰祭祀品！”沙啞的男聲穿透混亂。隻見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男人倒掛在支架上，左眼戴著青銅儺麵，流轉著雷紋，右手拋出的墨鬥線精準地纏住大劉的腳踝：“不想變成青銅俑就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