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巴琪恰舅爺講述三種神聖的美德·康複後的
恩利科回到都靈
我向你們講了巴琪恰舅爺的情況，介紹了他如何向外孫傳授實用哲學的知識。在此期間，恩利科一直沐浴在海濱的陽光下，經常在舅爺的花園裏散步。聖·特倫佐的氣候令人陶醉、快樂。他的身體已完全康複。跟幾個月前相比，他判若兩人，現在誰也不認識那個剛從都靈來的臉色蒼白、宛如豆芽狀的男
孩了。
舅爺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愛恩利科，他真想讓恩利科一直待到十一月份再離開，但爸爸媽媽和醫生不同意舅爺的挽留，認為恩利科的身體恢複得比預想中的還要好，可以說，完全恢複了健康。現在正值秋天，是收獲葡萄的季節，恩利科全家也準備去自己的阿斯提傑亞諾的葡萄園采摘果實，爸爸媽媽迫切希望恩利科在皮埃蒙特自家的葡萄園中度過今年的最後一次鄉間生活，進一步增強體質，為十一月份恢複學業做好準備。
同意恩利科回家有充足的理由，爸爸媽媽為兒子說情，也不能說這種做法是十全十美的。舅爺的反應是從內心深處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因為他必須聽從上帝的安排，重新過孤獨的日子。
恩利科離開前，舅爺約他上午到塞拉村去散步。塞拉是一座位於山頂，俯視列裏奇大部分地區的小村落。坐在街心廣場的圍牆上舉目眺望，錦繡山川豔麗迷人，盡收眼底。
首先進入視野的是列裏奇的古城堡，然後，透過橄欖樹林和櫟樹林，嫵媚多姿的美景一覽無餘。小小的聖·特倫佐、聖·馬利亞、發爾科納拉、帕爾杜索拉的所有小港灣星羅棋布；拉斯佩齊亞海灣無邊無際，其高樓大廈、造船廠曆曆可數，風景如畫；僻靜的韋內雷港深藏不露，維爾德·帕爾瑪麗婭島如同一個膽小鬼逃離了大陸，跟毗鄰的兩座最小的島—提諾和提內托—兄弟般地相依為伴，形影不離。
現在正值九月份。天空和大海競相比美，看誰更清澈、更蔚藍。目力所及的遠方，水天一色，大海和長空像一對依偎在一起熱吻的戀人低聲細語，跟色彩繽紛的田野水乳交融，溶化在一個波光粼粼、銀白色的碩大湖泊中。
氣勢磅礴的風光婆娑多姿，交相映襯，豔麗迷人，勾勒出一幅蒼鬱幽深、碧彩霞光的畫卷，奇特競秀、光華四射相聯綴的風景，襯托出橄欖樹的淡綠、鬆樹的翠綠、葡萄樹的黃綠，織成了錦繡、壯麗的大地。遠遠望去，如同烏龜似的巨大軍艦、幾艘貨輪和白色兩桅小帆船在大海上遊弋。這真是太美了。置身其中，誰都會心醉神迷，默默地不吱聲，聚精會神地極目遠望美景，毫無倦意。
祖孫倆陶醉於山川景色之中，長時間顧不得搭上一句話，隻是癡癡地觀望著、欣賞著……過了一會兒，他倆幾乎同時驚呼起來：“喲，多美啊！”
舅爺隨之深深地長歎一口氣，接著說：
“恩利科，你看，在我們周圍，有著無比豐富的藝術和自然資源。無窮無盡的奧妙蘊含在目力所及的起伏的山巒和寧靜的大海中，它們又跟廣闊天涯的地平線相聯綴，遼闊無邊得誰也沒法兒測量離我們有多遠，這些都應該令人引發揚起生活之帆的無限遐想。
“我們待在這個地方，腳踩著大地，手觸摸著懸在頭頂上的橄欖枝頭，而橄欖油是供我們每天吃喝的必需品，這些村落、這些田地、這些房子都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基礎，我們必須首先想起它們、善待它們。
“不遠處或者更遠的地方，你可以看到高聳於群山之上、裝備著大炮的要塞，看到拉斯佩齊亞雄偉的造船廠和價值數百萬、能在幾小時內摧毀一座城市的軍艦。一旦我們的國家受到威脅，我們必須用這些武器來保衛她。同樣，你也必須以勇氣武裝自己，把自己鑄成銅牆鐵壁來打贏生活中的戰爭，製伏無恥之徒，不畏強暴，保護弱者。
“然後，然後……在有麵包吃的今天，我們必須進一步想到明天用這些武器、這些軍艦來捍衛祖國，再想到後天，以至永遠……即理想。透過乳白色的霧靄，你凝視一下遠方，凡是大海和天空連接處，都見不到大地，見不到長空，見不到水麵，但所有這些可以用‘珠聯璧合’來形容。距離越遠，你的視力就越減弱，眼睛就失去了辨別物體形象的能力。你的生活就是這樣：今天有麵包吃，製造武器明天用。但是，你還必須想得更多，不斷地思考一些大事，一些永遠思考不盡、雙手觸摸不到的大事。說一千，道一萬，不管你是虔誠的教徒，還是真善美的化身，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要有超越自我的遠大理想，不被日常生活中的庸俗、蠅頭小利腐蝕。用餐時，可以用金質餐具，也可以用錫製餐具，喝酒可以用玻璃瓶，也可以用銀質杯，但是麵包和酒並不因此改變其味道。你可以躺在粗糙的床單上睡覺，也可以躺在鍍金和青銅的華蓋下睡覺，但是，並不因為你睡在窮人的床上或者富人的床上就會做不同的夢。不能為了肉體上的快感而肆意妄為，這就如同人們不能隨便越過國境線一樣。衡量幸福時，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條平等的分界線，也就是第一眼便能看到的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