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第一次來啊!
謝謝。
看對麵唇齒微笑的宓伊微明白自己想要說的此時化作看笑話的輕鬆自在樣,結果布包裏掏出一雙筷子,終於明白服務員隻送來一杯水的原因了,筷子清洗中,解釋也在稀釋中:
考慮到會排隊的現象,我做了個簡單的網頁,告訴大約到達的時間坐到相應餐桌前,服務員會對號送過來,看這邊紅色桌子5張,都是為網上訂餐用戶準備的,那邊棕色桌子,流動客戶;
我路上沒看到你訂餐啊,
我們這個套餐叫‘三省餐’;
三省,‘每日當三省吾生’曾子的名句;
厲害;
客氣;
所以我們現在坐在了3號桌,三素一葷;
難怪桌麵下全是曾子的話,多了個花生;
我喜歡吃花生,多點的;
那四號桌;
‘四勿’餐;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顏子;
那你猜猜一號桌的‘一榭園’、二號桌的‘鶴鹿雙鳴’、五號桌的‘五穀老人’……
園子,私家園林,動物,一鶴一鹿,梅妻鶴子倒聽過,五穀不會是五個菜吧;
一榭園在寒山寺對麵的楓橋景區,對應的菜就一葷一素;
江楓漁火的風景,有這麵掛在眼前就足夠了;
鶴鹿雙鳴是王氏義莊磚雕門樓上的圖案,對應兩葷兩素;
無肉不歡的人足夠,這義莊在哪兒;
拙政園前麵潘儒巷;
三四有了,五穀呢五個菜;
酸甜苦辣鹹五個味道的菜,專為……傷心人五味雜陳的胃調候所用;
以毒攻毒啊,都五味雜陳了還經得起這五個味道的壓榨;
過得了美食這一關的人,通常會療傷成功,五味五行,自然法則;
來你這兒吃頓飯回去會不會莫名喜歡上四書五經;
絕對會,有個幼兒園的小女孩就能背出十三句孔子的話;
這麼可愛的寶寶,我也想有一個;怎麼不接;
恭喜;
本來有希望,現在我這單沒人接;
要不你點5號套餐吧;
有你在我幹麻作踐自己;
就隔著四號桌,四號的意思你也了解了;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被你帶偏了,剛開始;
我隻是隻頓家常菜;
我是要檢討下,我絕對不會給別人留機會!
布袋裏有隻小便當袋,裝水果的小盒子裏塞滿了水煮花生,餘下的董修禪在收尾中,最後兩顆在手中,剝了一顆三粒子捧在手心送到宓伊微眼前,她伸手過來拿,被他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掌覆於她的手掌,然後一顆二顆三顆喂進她嘴裏,沒鬆開的手傳來他說話的溫度:
每日當三省吾生,考慮下我!
看宓伊微點頭,董修禪開心嚼起最後一顆花生粒,去倒了杯水過來遞給她,宓伊微一邊收拾盒子進布包一邊問:那天跑上來找我?
我是想說聲謝謝你;
沒誠意;
本來帶了禮物,後來送給……
賓語沒來得及說,董修禪手機裏是斐冠文的電話,他在電話裏問:
知道哪裏可以找到老的手藝人;
你要學什麼手藝,拜師沒那麼容易,得看你天賦;
小甜甜,說是設計師給她安排工作外的活兒,盤扣缺了三百顆,我一時間也不知往哪兒找老祖宗去;
宓:為何要找老祖宗,有材料今人也可以啊;
斐:阿修,誰啊;
宓:斐經理,久聞大名,是不是32樓那個邱啟甜;
斐:是啊,你認識她;
宓:讓她明天帶上材料到31樓,就說是‘微管家的老二’;
斐:這什麼關係,這麼說您會;
宓:網上不是有圖片,編著玩兒唄;
斐:沒個三五分鍾盤不出一顆,我也剛試了,有成功沒成型;
宓:這是古代的女紅,5分鍾盤一顆,一小時12顆,5個人就60顆,才300顆半天的活動量;
斐:好,就這麼說定了,謝謝你,我修哥在嗎;
董:我一直都在參與;
斐:你在參與什麼,這位是誰呀?
董:你去問你的小甜甜吧。
宓伊微笑而不語,自己在講電話的時候,董修禪幫忙盒子收進布包,不是‘參與’是什麼。通話結束兩人出門去,走到餐館對麵的站台,送宓伊微乘公交車,董修禪等車走了一段距離獨自散步回去取自己的車,再一次留給大地形單影隻的影子。
兩天過去了,董媽媽依然沒收拾好心情,老人的心思天下一統地構思,董修禪沒多說,隻是看到母親依然在兩層小樓的客廳裏一個人下棋等自己回來,心裏有種不舍,他轉念誇母親這棋走得四平八穩,董母自嘲:
說我是螃蟹!
董父:螃蟹怎麼了,青蛙還長得象王子呢!
董母:你們心裏一定在取笑我,千挑萬選的兒媳婦弄丟了,現在還沒的選擇;
董父:表現不錯,至少沒發脾氣;
董母:學佛之人,哪能隨意發脾氣;
董:那您現在生氣,就象擋住兒媳婦進門;
董母:對啊,婚姻關係都沒形成,我生什麼氣,我先休息去了。
節能燈一盞盞地關掉,一家一戶的窗台被夜色吞掉,八點多山村鄉下,宓伊微父母也在重複著‘一天又過去’的感歎,她的房間裏空得隻剩下一周圍的木家具,宓伊微的父親有些感慨地提醒:
老伴啊,別看了,燈關了吧,你要是少說幾句,孩子也不會一個月不來個電話;
叫你打個電話怎麼這麼難;
做人言而有信;
一天到晚別人家的孩子有出息,上次前莊的大侄子結婚,不也一樣沒多送你的;
孩子大了有些事他不記得了;
小時候大嫂奶不夠吃,還是從小微嘴裏省下來的給他;
想想也是,別人家的孩子再好,見麵懂得叫聲好已經不錯了;
明天給她打電話,要是不接,我們去看她;
本事啊,你出門知道東南西北嗎;
你不是認路的;
城市裏的路會象我們村東西就這麼兩個出口,電梯你都不敢坐;
你這輩子就是個膽小鬼;
行了,老伴,再嘮叼下去天又要亮了……
外麵,好象下雨了。
星期二的江南雨意朦朧,宓伊微踩著紅雨鞋穿著黃雨衣撐著綠雨傘出門去,這一身色彩自出住宅小區門就被半米高的小朋友看在眼裏,進了公司大廈傘放地上,脫去雨衣搭在收起的傘上,結果電梯裏的人全躲著她雨衣雨傘上的水,雖然人滿滿的,位置這般寬敞。
把自己的雨具歸整好,拿幹抹布將各位媽咪帶雨而來的雨具清理一下,一上午盡是賞雨了,唯一有意義的事就是接到了宋襄玉的電話,說是寶寶可能提前出生,原本訂的貨要提前準備。門店那邊取貨的是宋襄玉的先生,他有意照顧老婆‘不安於內’的心情,想在小區外開一家分店。
宋襄玉聽宓伊微說隻等市場經理回來程序上的考察,她的心事擱下了一半,原本擔心孩子早產的這憂那憂變成了看育兒經,她媽媽也來陪產,婆婆和媽媽都在身邊的幸福隻有幸福的女人才能感受到,隻是她把這份幸福用言語形象地描繪給了宓伊微聽,再一次撼動宓伊微對遠方父母的牽掛。
陳啟語準備出去午餐,公司大門被拎著手袋的邱啟甜推開,陳啟語一語引來眾媽咪圍觀:
微管家的老二!
邱:大家好,我找宓伊微;
你姐,裏麵的辦公室,倒數第二間;
邱:你們的辦公室好通風啊,四張一拚可以打乒乓球了;
微管家說格子有種‘麵壁思過’的負罪感。
崔華榮手一指方向,和其她媽咪們下去午餐,隻剩下拎著午餐盒出現的宓伊微,各拿一根線,宓伊微教邱啟甜大概的線條走勢,終於在兩隻盤扣結束後,看到她手上稍有成形的扣子。邱啟甜從大手袋裏拿出一隻小手袋,說是董修禪昨天送給她的禮物,宓伊微把它當見麵禮送給了邱啟甜。
盤扣的事情引起了董媽和斐媽的在意,別樣‘全家福’就擠在伊微米麵館的五號桌,難怪喀納斯回來看過盤扣外觀上沒的挑,總覺得有種‘饑餓感’。三百顆盤扣顆顆盤起在喀納斯設計的成品服裝上,也盤起了兩對錯過的同一幢大廈裏的人生紐扣。
形成於結盤扣的緣故,結完扣的董母和斐母為麵館新添了一道‘手工盤扣麵’,新麵式的媽媽味道一推上網,5號桌經常是不同的人來組成‘全家福’,好在預定在前,畢竟是兩位母親的手擀麵,周四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