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任何一個家庭來說,二月十四都是一個重要的日子,因為一年一度的年祭就是這一天,這是一個合家團圓,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一頓豐盛的年夜飯,講一講這一年奔波的事兒的日子,也是非常重要的禱告上蒼、祭祀先祖的日子。
“上蒼護佑、祖先庇護,不孝子孫尚滎光領尚家一門上下跪祈憐憫,願尚家枝繁葉茂,千秋傳承……”
一位頭發半白但身體依舊健朗強壯的老人五體投地,一篇僅數百字的祭詞被他緩慢、清晰、鏗鏘又含著無限敬畏念出,那一個個的字似乎有一股異樣的魔力,回旋在先祖祠裏,讓老人身後同樣五體投地的兒孫們也同樣滿心肅穆、不敢有一絲一丁的褻瀆。
先祖祠,是祭放祖先靈位的神聖之地。隻是奇怪的是,尚滎光身後是他的五個兒子,再身後是他的十七位孫子,也可算是兒孫滿堂,為何卻隻祭放了兩個靈位?一個是尚玉展的,是他的父親,另一個是尚石堅的,是他的祖父。
在先祖祠外,也跪了二十九位女性,其中兩位老婦是尚滎光的妻妾,十七位中年女性是他的兒媳們和女兒們,四位年輕女性卻是他大孫兒的一妻二妾與三孫兒的妻子,剩下的六名少女是他的孫女。
這些尚家的女人們之所以跪在外麵,是因為在北極星鬥的傳統中,先祖祠是女人的禁區,即使是身體中流著同樣血脈的女兒也沒資格踏進先祖祠這個神聖之地,而且是任何時候。
“伏祈德光照佑尚家!”尚滎光終於念完祭詞,但仍深深地跪伏,似要把自己心中的敬畏與虔誠釋放幹淨方才能起身。
“伏祈德光照佑尚家!”先祖祠內的尚家男人們同時大呼。
“伏祈德光照佑尚家!”先祖祠外的尚家女人們同時大呼。
良久,良久,尚滎光終於直起身,隻見他一張老臉卻是掛滿了無人可見唯有自知的淚珠,雙眸中飽含著滄桑與痛楚,還有永恒的堅毅。
所有人起身,但在這個莊嚴肅穆的神聖之地,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丁點聲音,隻見尚滎光背對眾人跪著,他一揮手,所有尚家男人們默不作聲的離開先祖祠,外麵的女人們也默默跟著離開。
他們都知道老爺子總是要在先祖祠內多待一會兒。
尚滎光揮袍揩掉了眼淚,他不想淚水掉在地上留下痕跡讓別人知道他曾經哭過,他隻是定定地看著尚玉展的靈位:“父親,孩兒什麼時候才能得償所願?我不想回去,但我一定要回去……”
又看著尚石堅的靈位悲傷道:“爺爺,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我也是尚家的血脈,他們為什麼就容不下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隻有晚風寒嘯,一如他的心自從那晚後就從未真正溫暖過,尚滎光跪了很久,他揩去所有淚水,身姿直挺、麵容堅毅、臉上掛起淡淡的微笑,關上先祖祠的大門,他也離開了。
尚府坐北朝南,南麵是一片長勢茂盛的紫竹林,府院正大門亦開在此處,一條丈三小道穿過竹林直達尚府大門,在這條百丈長小道的另一端是興華街,沿著興華街右走三裏便是貫穿整個深淵城南北的觀瀾大道。
而尚府的北麵卻是一座方圓五裏許、幾十丈高的小山,從小山到紫竹林有一柱香腳程,尚滎光興許是因為有心事,從小山腳下的先祖祠走到南麵的會餐廳,他居然走過了一柱香。
並且當他到達會餐廳的時候,尚家人已經等了他差不多半個時辰,但卻沒有一個人對這位赤手空拳在深淵城打下偌大家業的老爺子有半句微言,他們敬重他老人家都還來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