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的抽油煙機轟鳴聲裏，趙小波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一道粉光。他左手握著炒鍋的樺木把手，右手食指在圍裙上快速擦了擦，粘著辣椒末的指紋解鎖了那條遊戲通知。
\"您的好友【小雪女王】邀請您組隊排位，是否接受？\"
炒鍋裏沸騰的辣子雞丁迸出一顆滾燙的花椒，正落在他的虎口。趙小波倒吸一口氣，鍋鏟在鐵鍋邊緣敲出清脆的節奏。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零七分，\"川香食府\"的情人節特供套餐還剩最後三單，灶台上的計時器顯示外賣騎手將在八分鍾後到達。
\"趙哥！三號灶的幹鍋花菜要老了！\"配菜小弟扯著嗓子喊。
趙小波的視線在手機和灶火之間來回切換，汗珠順著眉骨滑進左眼。他看見遊戲界麵裏那個穿著天鵝之夢皮膚的蔡文姬正繞著泉水轉圈，粉色光效在手機鋼化膜上折射出細碎的彩虹。這是他連續第三十七天蹲守小雪女王的遊戲時間——這個ID背後的人，三天前剛被他標記在導航地圖上：**七月，25歲，市第三中學語文教師，距離97.8公裏**。
\"接受。\"他咬著後槽牙按下確認鍵，左手猛地顛起炒鍋。暗紅的辣椒油在半空劃出一道拋物線，十八塊雞丁準確落入盤中時，遊戲剛好進入英雄選擇界麵。
後廚的白熾燈管在抽油煙機的震動下嗡嗡作響，趙小波把手機卡在調料架和豆瓣醬罐之間。他選了周瑜，這個能用火焰鋪滿戰場的法師，就像此刻灶台上跳動的藍色火苗。當遊戲載入的瞬間，他忽然想起昨天在七月朋友圈看到的動態——她在批改的作文本上畫了個火焰圖案，評語寫著：\"比喻要有灼燒感\"。
\"First Blood！\"
開局四分鍾，趙小波已經送了第一個人頭。他在上路草叢被三人圍剿時，油鍋裏的蒜末正在變焦。小雪女王的蔡文姬開著嬰兒車從下路飄過來，在他屍體旁放了個治療圈。手機揚聲器裏傳來泉水叮咚的音效，混著後廚排風扇的轟鳴，竟像是某種詭異的安魂曲。
\"周瑜哥哥別急呀~\"遊戲對話框突然蹦出一行粉色氣泡。
趙小波手一抖，半勺鹽全撒進了正在收汁的麻婆豆腐。他盯著那行字，感覺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是三個月來小雪女王第一次在遊戲裏主動說話。炒勺磕在鐵鍋邊緣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突然想起今早熬的高湯——文火慢燉了六個小時的筒骨，此刻正在保溫桶裏泛著奶白色的漣漪，就像七月朋友圈裏那張教室窗台上的牛奶杯。
第七個人頭送出時，配菜小弟湊過來瞥了一眼屏幕：\"趙哥你這是給對麵送情人節大禮包呢？\"後廚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剁肉聲、油爆聲和遊戲音效混作一團。趙小波沒說話，隻是把火候調大了一檔，鍋裏的回鍋肉在滾油中卷起金黃的波浪，像極了七月去年夏天曬在微博的麥浪照片。
當第十八個人頭落地，手機屏幕突然暗了下去。低電量提示彈窗蓋住了灰白的遊戲界麵，趙小波這才發現自己的白圍裙上沾滿了辣椒籽。他摸出充電寶插上，看見小雪女王發來的私信在通知欄閃爍：\"周瑜哥哥，明天要不要一起打火焰山？\"
廚房牆上的電子鍾跳到23:59，最後一單外賣被騎手取走。趙小波解開圍裙，從冰櫃底層摸出個密封罐。暗紅的辣椒醬在玻璃罐裏微微顫動，借著手機閃光燈能看到標簽上工整的小字：\"第57次味覺記憶校準——加入雲南涮涮辣0.3克\"。這是他根據七月朋友圈定位推算出的辣度閾值：她上周帶學生春遊的野餐照裏，有個撕開的麻辣王子包裝袋。
走出後門時，他習慣性看了眼停在巷子裏的五菱宏光。儀表盤上的油表指針停在1\/4處，副駕駛座上散落著用紅筆圈畫過的地圖——那些沿著國道分布的加油站編號，被他改成了\"舔狗裏程\"的計數單位。當手指觸碰到方向盤下方那個刻著\"滿眼都是你\"的U盤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七月發來的新消息：\"對了，我學生們最近在搞社會實踐，趙先生有興趣來學校講講餐飲創業嗎？\"
夜風吹起副駕上那張油膩的外賣單，背麵用蠔油寫著明天的菜單：**火龍果糯米雞、玫瑰腐乳炸豬排、還有用可食用金粉裝飾的——\"納斯達克仰望星空派\"**。巷子盡頭傳來野貓撕咬垃圾袋的聲響，趙小波突然想起遊戲裏那個繞泉水的蔡文姬，她的走位軌跡和七月微博發的教室值日表上的值日生路線，竟然驚人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