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想知道為什麼這世界上最驚心動魄的故事往往都開始在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早晨嗎?那是因為,當命運齒輪“嘎巴”一聲轉動到那不可思議的一點之前,沒有哪個主人公會預先知道宿命的大錘就要落到自己頭上來了。如果他們知道,也許百分之八十的人會趁夜偷偷摸摸地卷鋪蓋跑掉——畢竟英雄的剛強都是被世道逼出來的,如果可以選擇,你以為他們不想成天趴在熱被窩裏打ps2嗎?
周子沐就是被那樣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欺騙了雙眼。
那一天,祥瑞古玩行的老板周先生,神神秘秘地不見了……
正文:
坐落在城市南部眾多高樓大廈夾縫之間的“祥瑞古玩行”已經有著將近三百年的曆史了,這一點僅從它的外觀就能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那棟木質結構的老房子實在已經破舊到了影響市容的地步。
從遠處看,它是黑漆漆的,原本興盛時的溫潤漆色早已經被時光和大都市糟糕的空氣剝了個幹淨,隻在門楣高處和木與木的接縫裏頭保留了那麼一星半點,來提醒人們它過去的風光顯赫。……當然,至於過去是否顯赫過嘛,這也很難考證,早先圍繞在它四周的集市與院落現在都已被鋼筋水泥明窗亮彩給取代,隻有它裹著陳舊風霜和發黴的味道倔頭倔腦地留了下來,看意思好像專門要和城市的時代氣息作對似的。
要說,三百年的時光可算沒有白白經過這裏,它給這座小小古宅留下的傳說如果編訂成冊拿去賣的話說不定可以養活一個規模小一點的印刷廠了。而一致公認,在所有傳說中最不可思議的一點是:這間老宅從建立之初直到現在,居然從來沒易過主,一直是一支人丁單薄但就是延綿不斷的周姓家族的人在世代繼承著它,和它其中所經營的“古玩行”的生意。而且好像——老一輩人是這麼說的——這家老宅的每一任主人,似乎有那麼一點怪異……
如今住在裏麵的這位周先生便是如此。
周先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家庭情況不是很明朗,人們隻知道他帶著一個小姑娘獨自住在這裏經營著古董生意。就他這個年齡的男性而言,周先生相貌英俊,體態保持得也挺好,而且平常看起來斯斯文文頗有風度,一度很受附近主婦、大媽與小孩子們的喜愛,要不是後來周家老宅經常出現一些凶巴巴而且粗魯無禮的人在半夜三更吵得四鄰不安,那些高樓裏的鄰居們恐怕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發現這位先生的一些特別舉止。
比如說,漸漸有人注意到他會在某些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神情詭異地悄聲跑出自家大門,之後往往幾天過去了才能再次瞧見他的影子;比如說他經常會打包扔掉一些撕扯得支離破碎的衣服,那些遺跡一直以來都讓撿破爛的劉老頭萬分納悶:當墩布條都嫌零碎了,人老先生是跟獅子打仗去了?比如說某個人品欠佳的偷窺狂人曾經麵如土色地賭咒發誓:某一天他在窗根底下親眼看見周先生坐在小屋裏麵數錢,麵前鈔票之多絕對可以把離這兒不遠的那座街心公園買下來當他家後院兒……又比如說,這一回,他幹幹脆脆消失了,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包括,他的女兒。
***
老爸失蹤的第一個星期,周子沐不以為然,她照常上學讀書買菜做飯取了存錢罐裏的零錢自給自足。
老爸失蹤的第二個星期,周子沐的期中考試成績發了下來,其結果讓她熱淚盈眶地一片感慨:果然我還是需要生活在清靜正常的世界裏啊,看看這幾天沒人在耳邊聒噪我複習得有多順利!
老爸失蹤的第三個星期,當存錢罐裏的最後一塊五毛錢也被挖掘出來重見天日之後,周子沐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峻。她想就算這樣的情況一年裏頭難免發生個五六次,但這一回,那家夥消失的時間也實在是太長了一點。於是不得已,她開始翻電話本上那堆亂七八糟的號碼,連遭挫敗之後,周子沐又很有策略性地問遍了往常老爸可能出沒的所有棋牌室地下賭場和歌廳酒吧,甚至到了第三天的最後階段,她蹬著自行車把護城河沿岸和附近大小公園的水泥管道裏都找了一遍……末了,頂著滿天星星和一腦門子怒火一無所獲地回到店裏,周子沐開始琢磨到底是去報警好呢,還是直接把這個人的戶口注銷算了……
正在她為這個問題掙紮不下的時候,毫無防備的,命運的大錘以蕩氣回腸之勢揮舞而來,砰然砸響了祥瑞古玩行的大門。
“——姓周的,給我滾出來!今兒個日子到了,還想躲到什麼時候?”
周子沐愣掉。
她迅速估計了一下對方的聲勢與自家店鋪大門的抗擊打能力,然後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出來出來”、“還錢”聲中,明智地選擇了把門打開。
門外的場麵,香港TVB電視台沒有帶著全套設備趕過來抓拍連續劇實在是他們的損失——如果現在要錄《黑幫風雲》,這些人物連妝都不用化,光是手臂額頭上暴起的青筋就足能營造氣氛大把了。周子沐滿頭黑線地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