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耀從小時起,就知道自己的家庭和別人不同,他不僅沒有娘親,還有一個見到他就恨不得他從沒出生的爹爹。雖然他從不缺少眾人的關愛,但小時候他的目光仍然時刻追隨著龍翼。
直到名聞天下的虎威將軍出現,龍耀才真正放開了胸懷。易向飛教他習武、兵法,傳他如何立身處世,帶他在風雪飄搖的山中狩獵,在海浪滔天下、動蕩不堪的漁舟上撒網捕魚。
二人在風雨交加中快樂放歌,在夕陽西下的紅霞中感悟人世百態、紅塵萬象。
龍耀在父親身上從沒有感受的親情,易向飛全都給了他,易向飛不在乎他的出身來曆,隻是單純的像對自己的孩子那樣寵愛著龍耀,唐曉經常酸溜溜的說龍耀跟他都不像原來那麼親了,隻是天天粘著大爹,像個牛皮膏藥。
龍耀則反過來笑他,快要三十的人還和小孩子一般爭風吃醋。龍翼在一旁一如既往沒有說話,但龍耀在看到他不見冷漠的眼睛後想,也許,終將有一天,龍翼能毫無隔閡的把自己抱在懷裏。
在龍耀接受山莊的莊主之位後,漸漸事務繁多起來,不能再跟著易向飛一起撒野,可還是時常纏著他比武切磋,易向飛武功高強,梟虎形意拳更是出神入化,龍耀卻隻用了三年就完完全全掌握了拳法的精髓。
易向飛在看到龍耀將拳法自如運用後頗似感慨的說:“自當是後浪推前浪,我可能真的老了!”
龍耀壓下心中惶恐反過來安慰他說:“大爹哪裏老了,前些天唐曉哥還向我抱怨你一到晚上就來勁,折騰的他白天起不來,說什麼生物鍾都顛倒了。”
易向飛哈哈大笑道:“你個臭小子,就會哄我高興!”
龍耀嘴上笑著,心裏卻漸漸不安起來,大爹不是喜歡傷春悲秋的人,近些年來,大爹的身子確實不如從前硬朗,一次比武後,他還看見大爹趁人不注意偷偷吃藥,後來拿著藥渣去找劉大夫確認時,劉大夫說那是治療積鬱已久的內傷的藥,還問他是不是受了傷,這種病就得趁年輕時趕緊治療,過了不惑之年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龍耀捏著藥渣的手深深攥成了拳頭,他還記得,前年秋天,易向飛剛剛過了四十的壽辰,唐曉還做了一道叫做生日蛋糕的菜來為他慶賀,後來易向飛不喜甜食全都給了他吃,還囑咐他千萬不要告訴唐曉,說怕小東西知道了生氣。
他猶豫著要不要去問問大爹,或是透露一些給唐曉,但是看著大爹仿若看盡一切、洞悉世間的眼睛時,他又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
易向飛不是願意示弱於人的人,況且他並不固執迂腐。龍耀知道,不到無可挽回的時候,大爹絕不會說出來讓唐曉傷心,他寧願一個人悄悄醫治、獨自承受著病痛。
每想到這點,龍耀就不禁羨慕起他來,今年已經二十五歲的他仍然沒有遇見令他傾心的人,不知道還要多久,他才能像大爹一樣,全心全意的愛著一個人,隻為他所想所願。
又過了十來年,大爹的病症再也隱藏不住,一朝病倒,竟再也爬不起來。龍耀在遠洋的島國得知這一消息後,不顧暴風雨連夜開船起錨,航行一個多月才返回海港,快馬加鞭不下鞍的情況下堪堪來得及見上易向飛最後一麵,那時,他的大爹兩鬢斑白,形容枯瘦,隻有雙眼晶亮,不屈神采一如初見。
大爹見到他很高興,臥在床上仍然要聽他講這些年的經曆和海外的趣聞,聽到驚心動魄處還激動的說要和他一起出海遠洋。可第三天晚上,易向飛就閉上了眼睛,再也沒能起來。
在一片混亂和悲痛中,他首先想到不是自己針紮般的傷心難過,而是趕緊安撫好唐曉,早在大爹自知他的病隻是虛耗時間無法根治時,他就跟龍耀要了一個承諾:“你唐曉哥哥曾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和你父親還有我,我們三人能夠同時遷化(逝世的代稱)。現在看來我可能要失信於他了。替我照顧好他…還有你的父親,雖然我一直都…算了,你好好照顧他的身體,要他陪著小東西多過兩天安生日子,這樣我走的也安心……我說的哪裏是胡話,你且答應,好好照顧他們,我死後就在黃泉路上等著他們,斷沒有自個一人上路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