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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成曄是否願意,他的演出必須執行,他跟琉璃的再度合作也必須展開。排練的時候,他千方百計拒絕和她合作,這臨演出之前,他還是不願意跟她有交流的機會。
要是如了他的願,琉璃這些年來豈不是白折騰他了!
站在鋼琴前,她擺出的姿勢依舊妖嬈,“才子……大才子……大音樂才子,你就是不想和我排練,好歹我們也該交流一下音樂吧!你就那麼相信我的技術依舊一如從前,你就那麼相信我們倆的合作依然那麼默契?還是,你的專業素質經過了這些年已經變得如此低下?”說著說著,她的老脾氣又上來了,柔軟的手指不時地撫摸著成曄的身體。
當年合作演出的時候,他早已習慣了她如此煽情的動作,可幫忙排練的學生可沒見過這等陣勢,更不知道江南還有如此風騷的一麵。頃刻間,學生中喧嘩一片,更有那迷戀成曄風采的女生,就差丟磚頭了,一時間大家紛紛把江南罵得半死。
成曄拉下她的手,冷冷地命令道:“別碰我,你不害羞,江南還要保留顏麵呢!”
琉璃才不管一幫同學怎麼議論她呢!那些都是江南的同學,跟她無關,“我就愛碰你,怎麼樣?”
她更加肆無忌憚地對他上下其手,為了挽救江南的聲譽,成曄隻好耐著性子轉移她的注意,“行了,還是說說待會兒合奏的事吧!”
“現在著急了?你不是急著想辦法恢複江南的神誌嘛!甚至找了催眠大師……”
“你跟蹤我?”否則她怎麼會知道這些?
她不否認,本來是想去找他,好好地和他談談,沒想到竟發現著名的催眠大師從他家出來。他不想要她,隻要江南。她好不容易死而複生,有了再見麵的機會,他卻一點也不想要,隻想要江南。
“你就那麼愛江南嗎?”她責問,“你要是真愛她,為什麼不向她表白?為什麼你的感情總是這麼冷冰冰?”
“你從不了解我,為什麼你卻總是能說你愛我?”成曄低眉望著曲譜,心裏卻沉澱著對她——對江南的感情,“不是每一份愛都要表達出來的,也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有結果的。我,已經三十五歲了,我過了激情燃燒的年代,也過了把愛變成占有的時刻。即使有一天江南愛上了別人,嫁給別人為妻,我依然可以守著我的感情。這樣的愛,你琉璃這樣的女人又怎麼會明白?”
琉璃的愛就像她指甲上塗抹的顏色,太濃烈,無法占有便是毀滅,毀不了他,就滅了自己。
正是她這樣轟轟烈烈,以死來證明的感情讓成曄怕了,他隻願淡淡地、淡淡地守著對江南的這份感情就好。即使相隔遙遠,隻要想著她在某個地方快樂、幸福地微笑著,他也就覺得很好很美了。
他像一個情聖,在他深情的目光下琉璃卻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小醜。她不願意相信他的愛情高調論,“你以前不是也愛珊瑚嗎!結果呢!用不了多久,你就放棄了珊瑚,將感情轉嫁到了江南身上。也許再用不了多久,你又會愛上別的女人,像你這樣的人還談什麼感情?談什麼愛?”
他不在意她用什麼樣的措辭來形容他,反正現在的琉璃對他已沒有任何影響,他隻想早點將她換回過去的江南。
“正如你說的,我正在想辦法把江南的心誌喚回來,所以如果這幾天沒什麼事,你讓珊瑚帶你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讓琉璃用江南的眼睛,江南的思想感受這個世界
成曄怕她以後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琉璃心中一痛,幾乎是嗚咽出聲:“這次我回來,你還是有一點驚喜的,是不是?”說是啊!請你說是啊!說啊!
他無語地走到她麵前,親吻著她的唇,淺淺的,卻讓自己的溫度感染了她冰冷略帶顫抖的雙唇——他不曾親吻過江南,卻先吻了她。
“我從沒有機會對你付出的感情說聲‘謝謝’,其實我一直想說‘謝謝你愛我,琉璃’。”
不被愛的感覺他在珊瑚身上體會過,所以知道她的痛苦,隻是他無能為力,沒辦法去愛她。他們倆同樣自私,卻也同樣有著悲哀。
一顆滾燙的淚滑下,在到達唇角之前被體溫蒸發成煙。
想哭的時候,不用急著擦幹眼淚,玻璃心會撫平一切。睜大眼睛看著他,琉璃命令江南的身體記錄下這一切。
然後,是全新的開始。
“準備演出吧!”
還是那曲《離開》!
有一種愛,叫離開。
我曾用盡一切手段愛你,不計代價地想得到你。
結果隻是一次又一次傷害了你,
也毀滅了我自己。
我不願離開,
任魂魄沉淪在你的周圍,隻為了盼你千年後的回眸。
不愛我,但請記著我,
記著這世上曾有一個人像我這樣用命來愛你。
然後,放下我,去愛正確的那個人。
因為我知道,等到那時,
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有一種愛,必須離開。
完美的和諧,成曄和握著銀色長笛的琉璃共演了這曲《離開》,不同的感受演奏出不同的音樂,無論是怎樣的旋律,它都征服了眾人。
在雷鳴般的掌聲裏,琉璃親吻了伴她數年從未改變的長笛,也親吻了成曄的臉頰,然後在大黃讚揚的笑容中倒了下去……
“你醒了?”
睜開眼沒想到是珊瑚陪在她身邊,琉璃點點頭,安靜地望著她。個性裏囂張的光芒退去了,她變得簡單、安詳,平和得像那顆摔碎的玻璃心。
“需要我叫成曄進來嗎?他在外麵。”怕她不相信,珊瑚還解釋著,“成曄還是有點關心你的,看著你倒下,他推掉了記者會,留在醫院裏,怕你再一次進入危險期。”
她點點頭,沒說話,也沒讓成曄進來。
她變得有些不同,珊瑚說不出哪裏不同,總之就是不太一樣,“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她不習慣見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那不像她的姐姐,那個囂張跋扈的女人。
是珊瑚要她說的,她就不客氣了,“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沒有了琉璃……就是說沒有了我的存在,你會愛成曄嗎?”
這個問題卡在她們姐妹倆之間很久了,為什麼她一旦清醒過來就突然問起?珊瑚想了想,決定麵對這段陳年的難題,“我想……不會。”
“為什……”
“因為他不是我想要的男人。”珊瑚說不好,年輕的時候不懂什麼是愛,以為兩個人像烏龜和綠豆,看對了眼就可以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年紀見長才知道,再多的愛抵不過相攜此生的幸福。她不是姐,她不要如烈火般炙熱的感情,隻要有個人陪著她守著這家琴行,一生一世。
她情願做琴行老板珊瑚,也不想取代琉璃成為演奏長笛的女神。所以她愛上了沒用的大胡子,卻不要音樂才子成曄。
最可悲的就是,她知道成曄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他喜歡音樂,喜歡光芒四射的舞台。琉璃,他跟你一樣,他有著與身俱來的明星氣質,他喜歡活在樂迷的歡呼聲裏,他希望能用音樂感動世人。他做不了我想要的大胡子,他可以因為你的死而把自己關在琴行中,卻不可能一輩子為你哀悼。因為,他和你一樣自私——我想,我不會愛上這樣的他。”
所以無論琉璃是生是死,不管成曄的未來如何變化,注定了珊瑚和成曄這兩個名字無法寫在一起。
“江南就不同了。”珊瑚撫摩著那支銀色的長笛,像撫摩著琉璃和江南兩個人的生命,“我從沒想過愛情可以像江南和成曄那樣,給對方自由,讓彼此呼吸,可以愛,但不要占有;可以心動,但不要為之沉淪。他們活在彼此的世界裏,又懷揣著對方的真心。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好,可除了他們,也許誰也無法擁有這樣的感情。姐,我好羨慕他們啊!”
可這卻不是她想要的愛——每個人的愛情,每段愛情都不同,愛原本就沒有標準定義,誰又能說出什麼是最好最美的愛?隻有最適合你的那個人,最讓你感動的那段情,卻沒有可以移植的愛情。
躺在床上的琉璃交叉著雙手墊著自己的後腦,她望著天花板,狀似無意地說道:“你會得到你想要的那個人和你想要的那段情。”
每個人都會擁有另一個人和一段情,隻是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碰到。
這是在比賽沉默嗎?明明守在這裏等她醒來,現在她好不容易醒來了,他又一言不發。死男人,還真不好解決。
“為什麼留下來陪我,卻又一句話不說?”她直白地問著他,一點也不繞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