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聲音忽遙忽近,陣陣清寒之意,似乎流過了水中的冷石,又似乎流經了幽幽的草地。這水聲……是到了忘川麼?
朦朦朧朧,眼前仍是一片模糊,冥界果真是這樣,看不清麼?
……
木郎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周遭的環境一點點清晰了起來。自己竟是躺在床上,屋內陳設簡樸卻幹淨,薄薄得陽光透過簡陋的木格窗照在他身上,望在他眼中直如光芒萬丈,分明是在人間。
努力提了一口氣,胸臆依舊沉沉,但劇痛卻已經緩解了許多。再調息運氣,氣血雖仍有阻滯,但已經通暢了許多。床邊一座小小的屏風擋住了他望向門外的視線,但頭腦仍然有些昏沉。除了秋夜白刺來的那一劍外,什麼也想不起來。是誰救了自己?
忽聽的腳步聲,木郎屏氣凝神,一動不動。木門“吱呀”而動,一人翩然而入,停在屏風前。
來人道,“你醒了?你昏迷了不少時日。”是個青年男子,聲音溫潤,很是清澈。
木郎鬆了一口氣,想來便是此人救了自己,不由得心生感激,道,“多謝閣下搭救之恩,未知如何稱呼閣下。”
那人並不回答,隻道,“要殺你的人來頭不小,你的處境很危險。”
木郎抬眼望了望窗外,歎了口氣。
那人道,“不過你暫且也不必擔心,你的傷還需調理。且靜心在此養傷,短期內不會有旁人來打擾。”
木郎忽然想起什麼要緊事一般,臉色大變,急忙向腰間摸去。那人問道,“你在找那柄劍?”
原來木郎一直將逆水寒配係在腰間,那日出行也未曾卸下,隻是後來失去了意識,不知劍有無被秋夜白奪去。聽聞此言,木郎急道,“閣下可知劍現在何處?”那人回道,“你不用急,劍安然無恙,你隻管安心養傷,我改日再來看你。”
木郎未及多問,那人卻已轉身離開。多年的錦衣衛統領身份讓他一直警惕甚高,疑心也頗重,但是方才那個人讓他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親切和熟識,本能的願意去相信。他盤膝而坐,運氣療傷,不再多想。幾隻山雀飛過,停在窗前的樹枝上,吱吱喳喳,似乎在向屋內張望。
客棧中,白三空道,“不知是誰救走了督討大人,這下可如何向嚴大人交差?”
秋夜白斜眼睨他一眼,冷冷道,“你還叫他督討大人,他現在什麼都不是,一隻喪家犬罷了!嚴大人要我們不惜一切代價找回逆水寒,殺了木郎,暫時不會追究此次失職。”
白三空叫慣了督討大人,一時忘了改口,臉色略僵了一下。道,“話雖如此,但要找到他隻怕十分不容易。他畢竟曾經當了多年的錦衣衛統領,不僅是找人的行家,自然更是隱蔽的行家。眼下這些人哪裏是他的對手?”秋夜白道,“我已經稟明督討大人,他自然會派得力高手前來相助。”他聲音漸狠,“我不信找不出他來!”
不知過去了幾日,每日有人為木郎送來三餐食飯。窗外明陽流水,時有鳥啼,很是清幽,在此間療傷,木郎已然覺得身體大好。這一日黃昏,他走出了小屋,屋子原是在青山之畔,是個隱蔽幽靜的所在。隱隱聽得有琴聲傳來,樂音悠揚清澈,卻又寂然寥落,他不僅循聲而去。一路穿枝拂葉,來到一處花林。落紅如雨,堆砌一地,暮陽流金,平添蕭索壯闊。木郎不由看得癡了,不知青木堡中他的梨花林,現在是何番光景了?
沿著花林走了進去,隻見一人坐在青石之上,兀自撫琴,姿態嫻雅。彈得入境,那閑落在他身上的花瓣也無心相拂。長發繾綣微卷,青衣一湛如洗,如玉的麵龐在碎紅的映襯下更顯光潔。不是顧惜朝,卻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