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雨過天晴-下(1 / 3)

“爺,我去查過,那個人隻是潘公館的下人,素日寡言少語的,再說潘先生已經找那人吩咐過了。”飲墨收了藥碗,站在溫庭玉身邊輕聲說,“爺,您就不要憂心了吧。”

“嗯,我知道了。”

溫庭玉斜靠在沙發上,腿上放了本攤開的楞嚴經。他本是低頭在讀,聽到飲墨的話,便緩緩抬起頭來,“飲墨,今天幾號?”

“五號,大爺再過半個月就該回來了。爺,聽說礦脈已經買下來了,大爺說過,等礦脈買下來,就不怕那些教會的人了。”

飲墨把已經喝過的藥碗端到外麵,又給溫庭玉沏了壺茶進來:“我上次去禮拜的時候,這邊的人都在說這事呢,竟是同情對方的多。爺,我沒想到對方在這邊竟還有這麼多人愛戴。”他歎了口氣說,“看來大爺在這邊,少不得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嗯,做什麼事兒都不容易,即便隻是唱出戲,還得學上十年八年呢。”溫庭玉看著從窗外透進的陽光,將兩腿曲起躺在沙發上。

這些天的天氣不錯,下了很久的雨最近終於停了,陽光照在身上,有些懶洋洋的。溫庭玉眯起眼睛,又在沙發中蜷了蜷。

“對了,飲墨,今兒早上,是不是又有人請辭了?”

“嗯,說是家裏農忙。”飲墨看著溫庭玉拈起一頁,半晌沒有翻過,立刻又接著說,“現在本不是采膠的季節,又是農忙的日子,爺,您也不要想太多了。”

本是正常的事情,但一旦心中有了鬼,便覺得什麼都根源自己的莽撞。

溫庭玉歎了口氣,佛經也讀不進去,隻將它一合,放到一邊。

飲墨見狀,便跑到留聲機邊上,抽出一張溫庭玉平日喜歡的唱片放在唱機上。

滿屋飄著熟悉的調子,溫庭玉閉上眼睛,一邊品茶,一邊將手放在膝上輕輕打著拍子。慢慢的喇叭裏聲音似乎被放大了,他皺了下眉頭,睜開眼睛便看見飲墨臉色有些緊張的站在窗邊。

見自己在看他,飲墨立刻一路小跑的湊到他身邊說:“爺,怎麼了?是這茶有問題麼?”

溫庭玉看著飲墨沒說話,因為這滿室的戰鼓錚錚,也擋不住外麵的吵鬧聲。

站到窗前,就看許多的當地人關得牢牢的鐵門前向前擁擠著,門房幾個人擋在門前,似乎有些為難的往自己這裏看來。

溫庭玉能感覺到身後飲墨的手抬起來,跟著是府裏養的槍兵整齊的跑到門前。

轉身,端槍,上膛,瞄準了鬧事的當地人。

“哇呀呀呀……”唱片裏聲嘶力竭的,是將軍發怒,急躁不安的。

溫庭玉的兩手伸向前,猛的一推窗戶,外麵的聲音就像被阻隔了很久的洪水猛獸,轟隆隆的湧進屋子,和唱片中的怒吼混在一起。

“魔鬼!滾出去!”

“滾出去,死也不做魔鬼的奴仆!”

溫庭玉聽著臉色就變了,一時怔在窗前。有人見到溫庭玉出現在窗前,便指著他罵將起來。

隨手從地上撿起的石頭遠遠的扔過來,向溫庭玉的麵門飛近,將將要撞上的時候,飲墨的手一伸,便將它接住擲了回去,打倒了一個人。

隻這一下,人群更騷動起來,更有人大聲的叫。

還我們的礦山回來。

還我們的膠園回來。

飲墨眼尖,便看到了那呼喝之人是誰,微微躬身湊在溫庭玉耳邊說:“那是以前礦脈那家的人,爺,大爺把礦山收購了去,也怪不得對方攛掇當地人過來找我們的麻煩。”

“若是讓他們這麼鬧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溫庭玉點了點頭,轉過頭便往門口走過去,“總不能等著順哥回來。”

“爺,您不是想出去吧!”飲墨急忙衝到門前,擋在溫庭玉的麵前,“這不行,你看下麵那些人,都是被挑唆過來的,讓他們鬧鬧就算了,大不了還有槍兵,他們是萬萬不會闖進來的。如果您要是傷著了,我們要怎麼跟大爺交代?”

“還有半個月順哥才回來。這中間若沒有個主事的出來,那些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溫庭玉冷笑了一聲說,“十五日,已經夠他們把這房子拆了。飲墨,讓開!”

被溫庭玉盯著,飲墨有些膽顫,他立了半晌,終於縮了縮頭,緩緩的動了動。

這家裏,他最怕的到底還是溫庭玉。

李順還沒到家,便已經聽說了膠園裏發生的事。

這是報複他們收購礦山的事情,潘先生無可奈何的說,他們一起聯手收購礦山的時候,確實用了些齷齪的伎倆。再加上溫庭玉那一唱,成功的把總督拉到他們這頭,對方心存報複之心也是正常。

所以在他接手之前以他的名義解雇了大部分的當地礦工,煽動當地人視他們為魔鬼,以為他們控製了當地的命脈之後便會將當地人如同奴隸一般壓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一筆生意之後,必然有成王敗寇,和打仗一個道理。所以李順聽到膠園裏有個中國人,隻帶著翻譯便隻身去當地的村子,與村長們交涉,成功的安撫了當地人的情緒的事情時,煩得腦仁都疼起來。

那個中國人,他不用想都知道是溫庭玉,而跟在身邊的翻譯,必定就是飲墨。

這本是他回來該處理的事,卻被人那麼一鬧,被溫庭玉知道了,攬上了他自己的身。

他回家的時候,隻看見一班下人站在門前,卻沒有看到飲墨。李順一怔,便覺有問題。

他回來的時辰雖不是早就定下來的,但早些時候也用德律風傳過話。按規矩,飲墨做為管家,是必定會站在門口等著回話的。

如今飲墨不在,不知道溫庭玉是出什麼事了。李順心裏一急,阻止了通報聲,便往屋子裏走去。

他才走上二樓,便見飲墨輕手輕腳的從臥室裏合上門出來。他見到李順,笑起來又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這早先喝過藥,還沒醒呢,大爺,您要不等等再進去?”

湊在李順身邊,飲墨輕輕的說。他見李順的眉毛挑起來,臉色也變得不太好,又緊接著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前兩天出去凍著了。現在吃了些西醫的藥,還挺有效的,隻是平日乏了些,大夫說,等停了西藥就好了。”

李順點了點頭,便走到另一房間,聽著飲墨跟他說這段時間大大小小的事情。

溫庭玉答應了絕不隨意解雇村民,還有修繕教堂和建立育嬰堂的請求。

“爺說賬上還有些餘錢,就先讓我支一部分去修教堂。”飲墨有些興奮,李順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嗯,畢竟你是信教的,這事,你就去張羅吧。對了,庭玉讓你支了多少?”

見飲墨伸出五個指頭,李順歎了口氣,抬手擦了擦臉。

那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極限,溫庭玉幾乎一點後路都沒給倆人留。不過修教堂,倒真是安撫當地人最好的方法。

明明是個討厭教堂的人。李順一邊聽著飲墨的回話一邊想,自從上次看到火刑之事,溫庭玉對教堂這些地方便避如蛇蠍,恨之切齒。可為了安撫鄉民,他卻走到教堂裏去聽牧師講道。

也怪不得病,這人有玲瓏心思,是他拍馬也追不上的精明,隻不過,全要用溫庭玉自己的身子去換。

如今他因為礦山的事又豎了敵,這事情多多少少,早晚還是會惹到溫庭玉的身上。李順閉起眼睛想,隻要溫庭玉還呆在這個環境裏,還是少不得操心。

他仰頭考慮了許久,終於下了決心,睜開眼看著飲墨說:“飲墨,你幫我個忙,安排些東西和車船。”

島已經買下來了,房子也蓋好了,接下來的,便是讓庭玉住過去了。

哪怕是圈住了他呢,總之溫庭玉的身子是最重要的,等真的好了,這人要怎麼操心鬧騰,他都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