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雨下得很大。
這種大雨酣暢淋漓,幾乎在天地間造出煙霧,並且把能見度降到最低。要去的那座別墅距離他大概三百米,顧然坐在車子裏,絲毫不受外麵雨水和雷聲的影響,右手輕輕敲著方向盤,過了一會兒,他看一眼手表,在心裏估算了一下時間,然後從容地拿過一把雨傘,打開車門鑽進雨幕中。
傘架被撐開,像一朵倏然綻放的黑色花朵。他徑直朝目標走去,最鍾愛的“老朋友們”就在風衣下的肋骨兩側,盡管隔了一層襯衫和皮革,也能感到它們真實的質感。和往常一樣,隻要是和它們並肩作戰,總能放下心來。
拜這鬼天氣所賜,除了路燈還在堅持本職工作,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這就使他更為安全,不用擔心暴露。相比之下,雨水弄髒了褲腳和鞋子也變得不是特別難以忍受。但是他一刻也沒放鬆警惕,因為知道即將麵對的是何等厲害的人物。
一道閃電撕裂天空,四周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顧然來到別墅外牆,幾十米開外是個泳池,雨滴砸在水麵,濺起柔和圓潤的聲音。他收起雨傘扔到一邊,把身體盡量貼向牆壁,在監視器的死角向前移動,而後攀住一樓側窗的窗沿,靈巧地躍上二樓陽台。站穩之後,他稍稍平複呼吸,仍是緊緊貼著牆,又看了一眼表,整個過程用去五分半鍾。
一牆之隔的室內就是書房。落地窗關著,白色窗簾拉上四分之三,露出一小塊縫隙。室內一片漆黑,顧然凝神聽了幾秒,確定沒有人。他用手輕輕一拉窗子,並沒鎖,於是重新關好,這倒是省去不少麻煩。他仰起臉,維持著那個姿勢,靜靜等待。大雨還在持續,沒過多久,裏麵傳來開門聲,接著是鞋子輕叩地板的響動,他警惕地向內張望,一團人影出現在視線裏,那個人沒開燈,因此看不清他在做什麼,隻能根據腳步聲推斷他的位置。多年的經驗在這一刻起作用了,顧然在頭腦中將室內環境畫成一個坐標方格,審視每一部分。
他麵無表情地掏出槍,目光順著窗簾縫隙看進去。
雨聲在此時成了最好的□□,他挪動腳步,然後蹲下身來,從槍管後麵直直盯著黑洞洞的房間。
房內的人似乎沒有什麼動作。好機會。
顧然站起身,一手握槍,另一隻手猛地推開窗子,一個猛轉身躍進房中,極其迅速地用右手臂勒住對方的脖子,同時把槍口抵上那人的左側太陽穴——
“莫涵初在哪兒?”
與之前遇到的角色不同,對方沒怕得瑟瑟發抖或大聲求饒,而是異常冷靜地問:“你說的人是誰?”
這不出乎顧然的意料。
“莫涵初,”他更加用力地將□□頂了頂,再問一遍,“一星期前來找你的人,在哪兒?”
那人沉默半晌,帶著笑意慢悠悠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顧然擰起眉毛,“淩汐辰,看來你是逼我動手。”
對方動了一下身體,好像聽到了十分可笑的話一樣無奈,“我想你認錯人了。”
眉頭皺得更緊,顧然剛想開口,卻先被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搶白,與此同時,隨著輕微
的“啪”的一聲響,房間的燈也亮了——
“寧川,找到了嗎?”
顧然馬上轉向來者,隻見一個穿著黑色T恤和長褲的男人站在門口,對峙的局麵一下子暴露在燈光下,男人卻並不對眼前所見感到詫異,隻挑了挑眉,目光有點兒好奇。
“我以為你隻是上樓拿本書,”他衝著被挾持的人抱怨,“沒想到當起人質來了。”
沈寧川語帶調笑,“我的本意確實隻想拿書。不過汐辰,你又在哪兒惹的風流債?人家都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