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殺人!程璃俞看著阿淩睡去的模樣心裏顫動,想起自己的年少往事,那些不願意記起的,想要忘記而不能夠的事情。
還記得八歲那年村子裏麵鬧瘟疫,死了很多人。娘染上了病,隔壁的蔣四家裏的兒子也病了,蔣四琢磨著要賣掉女兒來救兒子,可有些下不了手。
這時他的娘舅來了,跟自己說,想要救娘也可以,但沒有錢,他模樣長得這麼俊俏,不若賣給相公館幾年,換得娘的活命錢。
他點頭,為了救娘,他什麼都願意做,可是娘舅又說,他不忍心自己賣了自己的親外甥,不如他賣蔣四的女兒,蔣四來賣他好了,這樣別人也不會說閑話。他很傻,竟同意了,從此跌入一個噩夢。
後來進了戲班子後,師兄教他讀書,講到了古時候饑荒之年,人們易子而食。他倏地想起當年際遇,或許該叫“易子而賣”。人啊人啊,從古至今,那層偽善的麵紗都不曾剝離。
本來娘舅說是賣他四年的活契,四年後便可以回家,那賣身的錢他會買藥來給他娘治病。
“你娘是我親妹妹,我會好好照料她的。”娘舅當時的話聲尤在耳。
他信了娘舅,就隨那相公館的人去了,過那非人生活的時候隻想著等四年過去了,就可以回家見娘了。四年不長,也不短,可相公館的生活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過了四年,那相公館老板的一句話卻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你娘舅賣的是你的終身你不知道麼?”那個癡肥的男子對要離開的他說。
一個晴天霹靂。他所有的夢在那瞬間破滅。為什麼,是錢不夠,娘舅才賣的終身契?或者,娘舅騙了他,根本就是騙了他,那錢沒有用在娘身上,反正他爹爹也染上瘟疫死了,沒有人出來管事……他不敢往下想。
程璃俞逃了,趁著館裏麵的人不注意就逃了出來。館主在大街上捉住了他,命人往死裏打。他不怕死,可是死前也要知道到底娘怎麼樣了,當年娘舅到底做了什麼。
程家班那個時候就在左近唱戲,路過的時候,段隆——自己後來的師兄救了他。從此他就在戲班子裏麵呆著,跟著戲班四海漂泊。把那小小的祈願埋在心底——總有一天要回去找娘……
練功他從不叫苦,別人諷刺辱罵他也裝做聽不到,一心一意的要學好戲,將來有個本事好回家一探。整個戲班隻有段隆對他好,教他識字,教他知天文地理,人物史誌。那些時光是生命裏麵很美好的一段,甚至讓他想起了兒時纏著母親到樹上摘果子給他的歲月。
人說好事總是成雙的,可好景總是不長的。很難得的開心日子就結束在一個蘇杭鹽商那裏。
還記得很清楚,那是他第四次登台。動作跟師傅教導的分毫不差,甩出袖子的模樣也楚楚動人,惹得台下的人一陣叫好。
在那個瞬間,程璃俞的臉微微紅了,躲在妝容的下麵偷偷的紅著。他借著回頭的動作看了看在旁邊拉琴的師兄段隆,段隆微微點頭,眼神在鼓勵著他,說他做得不錯。
真的不錯,那個鹽商也是那麼認為的吧!所以,派來了人跟他師傅要人,說請他晚上獨個兒去唱戲。
獨個兒去!這意圖可明顯的很啊!他苦笑著看著師傅,那鹽商財大勢大,師傅怎麼能回絕呢!他看著師兄段隆比自己還慘白的臉,竟安慰他說這點事情,你莫要放在心上。
哭,是哭不出來的。兩個人相對目,他率先別過頭去,跟著那鹽商的家丁去了……
那仆人帶了他到花園裏麵的側廂房候著,說老爺等會兒會派人來找他。他坐在那裏,木然等待,過了會兒果然進來個人,卻正是那鹽商本人。
滿屋子的燭火搖晃,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那鹽商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光後又過來脫自己的衣服。
反抗?反抗有什麼用?他淒然一笑,將臉微微別了過去,不想讓自己撞到那鹽商眼裏麵赤裸的欲望。這一轉頭,不期然卻看到窗外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那雙眼,透過窗戶的縫隙正看著這裏麵的齷齪。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陰寒,手上不自主地推開了正要將凶器插入他股間的那個鹽商。
鹽商那容自己的興致被打斷,揚手給他一個巴掌,將他打翻在地,又過來,讓他前身爬在地上,捉起他的雙腳,要從後麵進入。
感覺那鹽商的硬物抵著自己的穴口,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手,竟然伸了出去,往那雙眼睛的方向伸去,嘴巴一張一合說著話,雖發不出聲音,可那口型明顯是三個字。
——救救我!
心裏麵憋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可到了嘴邊卻失聲,他隻能就那麼張著口,手伸著,不肯放下,眼睛死死盯著窗外的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