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的夜晚,打著哈氣的更夫敲著梆子穿過街道。城東的棺材店裏,紅錦坐在豆大的燭火前,手指挑著燭花,待更聲過了三次,這才起身整整衣襟,摸出袖裏的折扇朝門外走去。
關好門,紅錦刷的一聲打開折扇,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輕笑。
紅杉飄飄,墨色搖曳,紅錦沿著更夫走過的路徑慢慢向前踱步,不緊不慢的樣子像是在散步。
過了一條街,又過了一條街,紅錦停下。
蒼白的臉上笑意更濃。
正是秋涼時節,紅錦一身薄衫緊貼著單薄的身子,右手還不知冷意的搖著紙扇,站定。
前方,一個同樣紅衣的女子落魄的走過來,紅極血色的長裙拖地,步履踉蹌,走了幾步這才發現紅錦。
似是一驚,女子警惕的看著他,同樣鮮紅的嘴唇仿佛滴著血。
女子長的極美,用貌若春花來比喻絲毫不為過,紅錦笑了笑,搖著扇子走至女子身前,“這麼晚了,姑娘這是去哪啊”
女子抬頭看著他,輕笑一聲,“你就是紅鬼,那個專收遊魂的人?”
紅錦搖搖扇子,不否認也不肯定。
“你知道為什麼要叫你紅鬼嗎?”女子旁若無人的繼續說道,“因為你的雙手沾滿血,全是血”女子說話的時候正看向他,畫的好看的眉毛上揚,頗為諷刺。
紅錦不語,女子自嘲的一笑,忽而麵無猙獰的瞪著他,“你為什麼不放過我,我已經無依無靠了”
紅錦撓撓鼻子,玩笑似地說道,“或許我是閻王派來收小鬼的也說不定”
女子不說話了,探究的眼睛看著他,半晌,歎口氣道,“看來我反抗也是徒勞”
紅錦誠實的點點頭,或許對女鬼還是有點同情的。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女子看著紅錦,漆黑的眸子和著鮮紅讓他錯生了一種幻覺,那一年、新娘子、喜服、紅海一樣的錦緞,一個一個從記憶深處蹦出來,迷了他的眼。
“你是人是鬼?”
紅錦黑亮的眸子立刻暗了下去,握著紙扇的手緊了緊,不容女子再說話,右手一翻,玄墨扇的另一麵對準了女子的臉,紅光乍現,隻一眨眼的工夫又消失。
原地,已沒有了女子的影子,徒留一朵嬌豔的紅花。
合上扇子,紅錦彎腰將其拾起放在指尖摩挲,紅色的汁液沾了一手。
丟下萎靡的紅花,手指觸到蒼白的唇,一勾。
紅錦笑了笑,原先蒼白如紙的唇也有了些血色。
是人是鬼,我,什麼都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