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1)

京城到焦州府,之前坐馬車都要趕七八天的路程,淩晨時分,青印居然就望見了熟悉的城郭。眼看著城牆就在前方,她並沒有減速,略一抬腿虛空跨了一步,身體斜斜飛起,居然就直接走過城牆,整個人投入到暗夜籠罩中的城池裏去了。

城樓子上站崗的士兵似是覺察到有什麼東西從頭頂略過,抬頭望天,卻並沒看到什麼,於是隻好搖頭作罷。

一路尋著記憶找回家,隻是那沉重的大門緊閉,門上銅環已是綠鏽斑斑。她在門前階下站了一會兒,繞到一側圍牆邊,輕盈攀牆而入,落入院中。

荒涼寂靜的深宅大院。目光所及之處,深草萋萋。被鮮血浸透的土壤已散盡了血腥氣,卻讓草木生得格外茂盛,暗夜中,尤顯陰森。

看樣子,自滅門案發生之後,周家大院雖是空著,也再沒有人來居住過。是啊,任誰走進來,都會覺得每一步會踩到遇害者的血跡,空氣中似飄蕩著不散的冤魂,誰敢進來居住?

青印立在落腳,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大院,隻覺得心口瞬間絞痛起來。

腿似有千斤重般,挪不開腳步。

站了一會兒,緩了一緩,這才慢慢向前走。

暗夜荒園,鬼宅凶地。少女纖細的身影孤單穿過昔日的故園,笑語永寂,溫情不再,隻餘這淒涼無比的一幕。

她不敢去看昔日裏與娘親同住的屋子——娘親就是在那裏遇難的。於是徑直去往父親周亦書的書房,在她的記憶中,整個大宅院,除了祖宗祠堂,書房是唯一嚴禁出入的地方。

周父對她十分寵溺,饒是如此,也從不讓她進到書房中。事實上,除了當時掌管家務的周亦書,任誰也不許進去。就算是下人們清理打掃也必然在旁監督。按常理講,書房雖需清靜,但嚴格防範到這種程度,未免太過了些。

所以舍三爺說了那句“周家的稀世珍寶”,青印前後思量,如果周家藏有珍寶,那也許就會在書房中。

書房的門窗內黑洞洞的,伸手推開油漆斑駁的房門時,青印心間竟溢出一陣悲涼。

書房內漆黑一片,她卻因為有夜間視物的異能,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事物。

四處蒙塵,蛛網絡絡。她在書房中慢慢踱步,四處細看。

慢慢走到父親的書案前,目光掃過案上的一本冊子,拿起來抖去灰塵,打開翻了翻,原來是周府的名冊。熟悉的姓名字跡依然鮮活,人卻都已不在。

青印心中酸楚難當,便把冊子揣進懷中,也當作個念想。

揚了一下臉把湧到眼眶的淚壓了回去。

哀悼是要的,卻不是今夜。

也不知要找的東西在不在這裏……

巡視一周,目光最終落在書案上——這書案竟是由一整塊光潔的異型玉石雕成,呈上寬下窄的不規則形狀,渾然天成,頗有意趣。隻是用玉石做書案,伏案讀書時手臂不會冰到嗎?

手沿著書案的弧形側麵慢慢摸,忽然摸到了什麼異樣,停住了。伏下身子細細看去,隻見書案朝裏的這一麵的中間,有一個凹陷下去的右手掌印的形狀。她拿手比了比,那掌印比她的要小,形狀似乎是依照男人的手掌拓下來的一般。

憑直覺地判斷,那是父親手印的形狀。探過手去,按進那個掌印中,用力按了一下。

毫無反應。並沒有想像中密室的門被打開。

難道這個手印必須由完全鍥合的手去按才會觸動機關?也就是說,必須由父親的手去按,可如今父親已不在了,密室如果存在,豈不是要永遠塵封?

正發怔間,忽然聽到院子裏傳來異響。

哢嚓。

像是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青印暗暗一驚,湊到窗前,透過窗紙破碎的窗戶向外望去。不遠處的一塊假山石下,雜草叢中,一個黑暗似乎在顫動,像是個人形物。青印凝神望去,隱約看清那是一個青灰色石雕,外表威武,像是身披鎧甲的兵將。

石雕怎麼會動呢?而且,她不記得家中有這樣的人形石雕。再向更遠處掃一眼,看到牆邊也立了幾個人形石雕,之前因為草木很深,並沒有注意到。

又是哢的一聲響,假山下的石雕突然裂開,表麵一層薄薄的石殼脫落,裏麵的東西破殼而出,竟是一名兵士模樣的人,隻是這人渾身仍是石色的青黑,連眼珠也是石色,毫無生氣,渾若石人活了過來。

這詭異的一幕嚇得青印險些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