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氣得手直發抖,什麼嘛!不過是被舊情人拋棄了,他還小心留著她送給他的東西,肯定是對那個什麼紗織餘情未了!好生氣!怒火快要把她的胸膛劈裂。她用力從牛頭手裏奪回布鞋,三下五除二撕了個稀爛。
看你以後還怎麼想她?
“小姐……”牛頭目瞪口呆。
她惡狠狠地轉過頭,“所有皮革中就屬牛皮最結實耐用,如果你敢向鬼頭告狀,你就會變成為一百雙牛皮高跟鞋。”
她的威脅對牛頭很管用,牛頭嚇得慌張地奔了出去,唯恐跑慢了真的會變成了牛皮高跟鞋。
林花將布鞋毀屍滅跡後,關上勰愨的房門,倒頭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難怪美人計對他不管用,原來他心裏還有個紗織。
一念至此,她恨得牙癢癢的,蒙上被單,卻難撫平憤憤的心。
不對呀?她怎麼會這麼生氣?他喜歡誰又關她什麼事?她不過是要利用他,他隻是她參加東西交流盛會的一個踏腳石。
誰會喜歡踏腳石的?
對對對,林花很滿意自己的解釋,就是這樣,她不喜歡他。
還有件事她很擔心,如果鬼頭發現是她毀了紗織給他的禮物,他會翻臉嗎?如果他翻臉了,她會回到刀山地獄嗎?
算了,還是她主動自首,爭取寬大處理吧。
勰愨氣瘋了!
他黑著臉站在宮殿深處,一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空蕩蕩的閻羅殿,從沒像現在一樣令林花感到冰冷刺骨。她可以感覺到勰愨身上傳出的冷淡氣息,仿佛連空氣都已經凝固成冰。如果……鬼頭能夠和平常一樣和她說上幾句,這裏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森鬼氣,一定會消散很多。
早知道不自首就好了。她已經道過歉,可他的態度,不說是暴跳如雷,至少也是怒發衝冠。
咕隆!林花緊張地吞了下口水,硬著頭皮蹭到他身邊,吞吞吐吐地道:“對……對不……”她的聲音小如蚊蚋。
“出去!我不想見你!”勰愨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對不起,其實剛開始我是不小心弄壞了一隻,剩下那隻……不管是我是無意的或有意的,弄壞你的東西是我的不對,請你原諒我吧。”林花一吸氣,真心誠意地向他道歉。
“出去!”勰愨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
眼淚在聽到他冷漠的言語後,不爭氣地滾出眼眶。人家都這樣低聲下氣地道歉了,你為什麼對我還這麼凶?胡亂抹著眼淚和鼻涕,她越想越傷心。
完了,他真的很討厭她,她去地獄是去定了。
嗚嗚——
她捂著臉衝出門,臨走還不忘扔他一句:“小氣鬼!”
聽著她漸漸遠去的哭聲,勰愨歎了口氣。雖然他很氣她毀壞了紗織送的布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對她狠心,一見到她傷心垂淚的臉龐,所有的怒氣竟然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他對她,似乎過於心軟。是因為她是菱花仙子的轉世嗎?還是他對她有某種特別的感情呢?
讓勰愨沒有想到的是,林花淚奔了一半居然又折了回來。倚著散發著木香的大門,她淚眼探出小半個頭歉疚地望著他。
怎麼辦?鬼頭動了那麼大的肝火,虧她還指望坦白從寬。六神無主間,她的腦中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
就是它了!雪夔。林花眯眼笑了。
聽牛頭說,擎緲殿外守殿的雪夔出生於東海流破山,特別的凶殘。一般的夔都是昏黑色的,隻有它通體雪白。那一身柔暖珍稀的白毛,可是極品中的極品。
決定了,她要用雪夔的毛為鬼頭織對手套,應該就能抵消她犯下的罪了吧?
鬼頭,等著,我這就去取你的手套!
如果有了雪夔毛手套,你能原諒我嗎?
六天的時間如風飛逝,在林花的日夜趕工下,手套終於完成。她很滿意自己對他的誠意——沒有誰會痛痛快快地交出自己的毛發,她也是費了很大的工夫才做通了雪夔的思想工作。
目前,隻等鬼頭驗收了。
閻羅大殿如常般寂靜陰悶,隻聽得見勰愨翻動紙頁時的沙沙聲。
林花死皮賴臉地湊到勰愨身邊,黏著他問道:“鬼頭!你還在生氣嗎?”
“我有那麼小氣嗎?”他心不在焉地應著,視線仍然聚焦在身前的文件上。
林花“撲哧”一聲笑出來,“有啊,否則也不會現在才和我說話。”她放心了,經過六天,勰愨的臉色終於有所緩和。
他似乎消氣了。
“你還喜歡紗織嗎?”林花不喜歡把疑問憋在心裏,也不喜歡拐彎抹角,因此幹脆正麵出擊。
勰愨將視線從文件上移開,沉吟片刻道:“那是種朋友間的喜歡。”
“她喜歡你嗎?”林花的語氣酸酸的,心中那股怒氣似乎又要爆發了。
鬼頭果真喜歡她,雖然他是那麼說的,那還不是他作為男人在死要麵子。
“不喜歡。”他低聲道,“否則她不會嫁給尚淮將軍。”
林花的心裏更不舒服了,“你怎麼知道她不喜歡你?你向她告白了?”
“誰會喜歡我這樣的人?”勰愨說得很悲哀。
“什麼‘我這樣的人’?你有什麼不好了?”激動間,她差點衝口而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幸好她及時煞住了口。臉頰沒來由地很燙。她為什麼要為他臉紅耳赤呀?
“我的臉很醜陋。”勰愨的聲調,似在歎息。
林花讚同道:“的確是很難看,你不會用法術改變它嗎?”
“法術隻是暫時的,不能從根本改變。”他的眉心擠成“川”字形,眼睛中盛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
——很想,很想伸手去撫平他眉心的痛楚,讓他遠離憂傷。林花忍耐了好久,才管住自己蠢蠢欲動的雙手。
“你去過凡間的韓國嗎?那裏的整容術很厲害的,你不如去試試?”她似乎有點明白勰愨的悲哀了。從小,因為這副尊容他大概吃了不少苦,所以他才會那麼的陰鬱,那麼的鬱鬱寡歡,隻因,自卑的桎梏已經牢牢鎖住他,令他無法解脫。
容貌就這麼令他在意嗎?美麗的她,自然無法理解一個外表醜陋的人所遭遇的悲哀和不公平的。
“誰敢給閻王的兒子整容?況且凡間的那套隻適合凡人。”
“說得也是。”她喃喃道,“不過,鬼頭,即使你改變了外貌,你還是你呀,不會是別人。既然不會改變,不如坦然麵對,不好嗎?”
勰愨歎了歎氣,“我無法麵對。”
林花柔柔地一笑,“美與醜隻是相對的東西,誰能說醜就是絕對的醜了呢?”
勰愨怔住了,定定注視著眼前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不禁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真想不到她竟然會說出如此深奧的話。
“也許是吧。”他展開眉宇,溫蘊地笑了。
一見他甩掉憂傷,林花來勁了,她獻寶似的拿出她給他編織的手套,得意地塞給他,“這個送你了,它可比‘傻子’的布鞋好一千倍,你要仔細收好。”她故意把紗織的名字念得很含糊。
她很緊張,偷偷觀察著勰愨對手套的感受。
勰愨含笑戴到手上,“怎麼五個指頭是一樣長的?這裏還漏了好幾針呦。”
六天前,他發現她鬼鬼祟祟地行動著,仿佛在幹著某種強度很大的體力活似的,身上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傷口,直到他看見雪夔毛才知道她在織手套。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從她的夢囈中,他聽到那雙手套的主人竟然是他——她冒著生命的危險,不過是為了向他道歉。
就在那時,他的氣居然全消了——從沒有女人對他如此的好。
這些天,他每天半夜都會幫她偷偷地織,沒想到最後收口她還是織得一塌糊塗。
林花有些尷尬,“這、這個……我又不知道你的手指有多長,不要就還我。”她伸手想搶回。
勰愨一避,玩心忽起,“既然是送我的,那就是我的了,你怎麼能搶我的東西?”
“你好壞啦,不理你了。”她黑眸微嗔,噘嘴佯作不悅。
幽藍的燈光之下,她絕美的容顏,如同鮮豔的紅蓮在月下靜靜綻放,流動的笑意,恍如被風吹開的層層漣漪,擴散在她明媚的眼眸中,令他不禁怦然為之心動。
他看著她,她可愛的一顰一笑,仿佛像有吸力似的,牢牢吸住他的目光,使他不想、也無法掙脫她身上那強烈的磁場。
不行,不能!勰愨拚命地告訴自己,她明明就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他到底在發什麼神經。
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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