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的聲音,緩慢而又富有節奏的,在這個不大的地下室裏回響著。
一張老舊的行軍床上,躺著個年輕人。他已經清醒過來,不過卻沒有急著起床,隻是抬著頭,緊緊地盯著黑暗中的低矮天花板上的某處黴斑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這年輕人似乎突然從發呆的狀態裏驚醒過來,猛地翻身起床,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狠狠地揉了幾下,甩了甩快要及肩的黑色卷發。因為理發的工具就是一把匕首,所以這頭兩周沒有打理過的頭發又卷又翹。大概是因為缺水的原因,每一根發絲都很幹燥,沒有一點兒光澤,顯得十分暗淡。不過不僅僅是頭發,這個年輕人的臉色也異常的蒼白,用麵黃肌瘦來形容,恐怕是最恰當不過。
「看來,今天要出去了啊。」
湯琰夫的眉頭自然地皺起,他那細長的臉也變得微微扭曲起來。「出去」,一個簡單的詞語,對於現在這個時代來說,已經成為了危機和死亡的代名詞。
下定了決心後,他就很快地站起身來,開始準備起自己的那套行頭。他的個子很高,大概超過了180厘米,可是對於這個身高來說,他的體型就顯得格外突兀,如果有工具可以測量的話,大約不會超過50千克。尤其配著他那異常蒼白的臉蛋,一種行屍走肉的感覺油然而生。或許,更像是一位人形的德古拉?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缺少食物,(在這個時候相當普遍)缺乏運動,差一點兒就缺水,讓他無法向從前的那些年輕人一樣都擁有一副健康而強壯的體魄。事實上,23歲的湯琰夫一點兒都不介意自己的外表,因為,現在這個時候,活著就好。
「衣服,護板,武器,應急包……」
這些東西都整齊地攤放在行軍床上,湯琰夫一件一件地拿起來仔細地檢查著,雖然整個房間幾乎沒有光源,可是他的視力卻依舊敏銳。小就換上的輕度強迫症,在這個時代簡直就是絕症,有好幾次,湯琰夫都差點因為這個喪命。但是他也沒有刻意地去戒掉這些看似有些荒誕而且無意義的行為,潛意識裏,他還是希望將自己的強迫症延續下去,畢竟,這已經成為了為數不多的幾樣可以讓自己聯想到從前的東西了。
回憶,現在僅存的最美之物。在多少日子裏,幫助湯琰夫熬過了因為長時間空腹而形成的胃痛;在多少日子裏,幫助湯琰夫緩解了長時間孤獨而形成的對家人的幾乎病態的相思之苦。
「那麼,開始吧。今天是個出行的好日子。」
他又雙手合十,像一位虔誠的佛教徒般,開始了出行前的禱告。在最初的一段日子裏,他幾乎信奉了所有已知的神祗。不過無論他如何祈禱,如何在心底裏呼喊。所謂的神並沒有給他帶來一點兒明示。然後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在一次次危險和求生中,他逐漸領悟了一些生命的意義,然後摒棄了那些虛無的神祗,變成了一名徹底的現實主義者。他的信仰就隻是活下去,為了能夠再次見到自己的家人。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開始把自己武裝起來。
「先是外套。」
他拎起一件黑色的運動衫,套在了身上那滿是汙漬的白色汗衫之上。這運動衫是耐克牌的,款式極其普通,唯一的好處就是那個連頭的帽子。褲子,則是一條藍色的工裝褲。穿上褲子後,褲腿的地方被他用兩根繩子緊緊地紮了起來。這也是他在經曆了幾次糟糕的外出之後,才想到的好點子。
「再是護板。」
幾幅同樣是黑色的護板,這恐怕是湯琰夫現在最珍貴的收藏。在以前,這樣的護胸,護腿板都是用來打冰球的。不過,在這個時候,這些護板的唯一作用就是保護湯琰夫在外出的途中不會被不知哪兒躥出來的惡獸所咬傷。左臂的護壁板缺了一塊,那就是一次被惡犬襲擊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