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癢……”
“老癢……老癢……”
“……老癢……癢……”
“老癢老癢……癢……”
“老癢……老癢……癢……老癢……”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輕輕呢喃在耳際纏繞連綿,真實地仿佛能感受到那溫熱濕潤的吐息。
周梟柏從夢中驚醒,拎拎衣襟,已然發覺自己的一身冷汗沾濕了薄衣,不禁抓過床邊的香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似乎想要把這口濁氣吞入身體深處點燃那夢魘般的深邃。
他眼揪揪地看著在陰暗的背景中緩緩滑向黯黃的天花板的輕煙,不自禁地自嘲輕笑起自己,過了這麼多年,隻一個夢中輕吟的名字就駭得自己不能自已,這可怎麼辦才好,周梟柏啊周梟柏你活了二十多年,都快奔三的人了,怎就這麼膽小如鼠呢?
梟柏一個身從床上翻起,嗅著周遭陰冷潮濕的空氣,緩緩跺進小隔間的浴室,打開蓮蓬頭,冰冷的水流就直瀉而下打濕了他□□的軀幹,強急的水流竟使他有些吃痛。周梟柏隻是愣了一下卻也沒什麼大反應,就在水流之下,靜靜地衝洗著自己的身體,借以使剛剛因夢中呢喃而騷動的心漸漸在冷水中得以平靜。
水聲瀝瀝停止了,周梟柏從被冷冷的水汽氤氳的玻璃鏡中看到了自己削瘦的麵頰,薄薄的青色在麵上映現,談不上太好的麵色接近於病懨懨的樣子。水珠從枯黃的發梢滑落,水漬自纖長的睫毛而到直挺的鼻梁在經由兩瓣淡色的唇,最後在堅毅的下頜骨處忽閃一下便落在了髒兮兮的洗手台上。周梟柏的身材很漂亮,骨架也生得很修長,肌肉不像那些健美運動員般明顯糾結卻線條流暢。隻是帶著一副懨懨的病態,照他這個年齡應當是男人的黃金時段,正是值得熱血的時候,可是周梟柏卻沒什麼生氣,隻一副淡然的表情,一副看卻世事滄桑世事蹉跎的樣子。
有這麼一份氣場,可想得他早年經曆的一些事情。
梟柏對著鏡子淡淡地歪了歪嘴角,突然覺得鏡子裏那個自己看起來特假,深吸一口氣,想來也是,一個強顏歡笑的人又怎麼會真?……但自己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再真過了?這樣想著,周梟柏還真的認真地扳著手指頭邊回想往事邊數著,但剛扳了幾個,他便撒了手,撫著額從指縫間瞅著自己指尖,嘴角是淺淺的笑,似乎在笑自己的幼稚無知,慢慢吐字:“真他媽無趣……”整一帶了髒字的話卻被他說的很輕很柔,半點都不像在罵,尤是最後的一個“趣”字被他咬地很淺很淺,細聽還真有點纏綿悱惻的樣子,他這一句話像是為之前的行為做了個總結,也似乎為很久之前那段還沒徹底淡泊的人生做了次總結。
周梟柏披上淺色的外套,赤著腳緩慢地步過潮濕甚至有些發黴的木質地板,任由他們有些淒慘地隨著自己輕佻的步子喘出“吱呀吱呀”的□□,他推開鏽跡斑斑的窗戶,暗紅色的繡片從窗架上脫落,滑落在了周梟柏白淨的袖管上,抹上了幾筆鮮豔的紅。
窗外依然是淩晨時分的樣子,理應十分安靜,可周梟柏待的地方是屬S市的鬧市小巷,現在這個時辰早早就有人家出來擺攤吆喝。梟柏的鼻翼間沾著獨屬於S市早晨的清冷濕潤又帶點腥鹹氣味兒的空氣,心裏微微動蕩,就像是在原本平靜的湖麵上拋了塊小石片兒,怎麼也回不到當初那種靜如處子的感覺了,他微眯上眼,看了看霧蒙蒙的天邊,淡咖啡色的瞳仁深邃了起來,嘴角也不自覺地就帶上了抹笑意,隻聽他輕輕地歎息:“……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