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隻是輕笑不語。
阿崢登時警醒過來,暗罵自己幾乎忽視了最重要的東西。
人神兩界的界限同時也是人鬼和人魔兩界的界限,一旦那道界限崩潰,四界相混,則重歸混沌,屆時人鬼仙魔混跡一界,這繁華人世又將成為神魔混戰的戰場。
難道她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
阿崢越想越不妙,可卻在這時神女卻眼神一凜,廣袖一揮,秦舒笑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到了招靈台上,這速度之快,根本讓阿崢來不及反應。
可陣法啟動之後,他卻意識到那並非跨越時空的陣法。
他察覺到不對,立刻化成獸形上前,但剛跳到台階上,卻仿佛碰到一堵無形的牆壁一般,被直接彈了回來。阿崢接下來又口吐烈火,腳踏淩雲,百般法術用盡,可依舊無法突破那道牆壁。
任誰都看得出這結界是無法突破了,可阿崢卻像鐵了心一般,死也不肯放棄突破這道牆。
高台上的秦舒笑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如被灌了重鐵一般,連半分也動彈不得。
時至今日,為他而受累的人已經太多了。抱雲真人無端身亡,紀棲真被算計慘死,沈謙受多年妖化之苦,清涵也死了多次,寧成風不惜使用禁術。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阿崢成為一個合格的祭品?
為了那讓人世重歸混沌的大局?
他看向神女說了話,隻是那聲音發著滲人的寒氣,眼裏也滿是駭人的殺意。
“我所經曆的這一切,他們所經受的種種苦難,就隻是為了讓安排阿崢曆經輪回?”
神女道:“你的作用當然不止如此,他們就另當別論了。”
秦舒笑怒極反笑,眼裏幾乎要滴出血來。
“看來我這顆棋子倒比別的棋子更加重要一些。”
“若非為了大局,我也不願如此。”神女的眉目之間仿佛湧現出了些許悲哀,“但你的作用的確很關鍵。”
秦舒笑冷冷一笑,隻覺得胸腔之間滿是不能自抑的悲憤。
“關鍵?莫非我也是一件祭品?一件待宰的豬羊?”
神女卻搖頭道:“你雖不是祭品,但卻是促成好幾件祭品的關鍵人物。要想陰漓和混沌成為祭品,都與你脫不了關係。”
秦舒笑道:“隻怕不止他們吧?”
“你果真機警。”神女笑道,“另外一件祭品便是淳熙道人當年殺妖留下的漏網之魚,而他成為祭品的條件便是全族被屠到隻剩他一個。”
她頓了頓,平淡的語氣聽來卻格外地令人驚心。
“隻可惜有人暗中妨礙我,讓我連他的身份連都算不出,隻能模糊地知道他可能出自某些個妖族當中,所以就要麻煩你將這些族群一一殺盡了。”
困惑許久的謎團終於解開,但秦舒笑雙目卻已然因怒火而赤紅。
“哪怕你洗去我的記憶,我也絕不可能去做這等喪德敗行之事!”
“我怎會洗去你的記憶呢?”神女又輕輕地撂下一句話,但卻仿佛在阿崢和秦舒笑之間炸下一道九霄神雷。
“我隻會修改你的記憶罷了。”
“你敢——”
眼看著神女的一雙素手下一瞬就落到了秦舒笑的頭上,阿崢的這聲幾乎是喊得肝膽欲裂,他隻覺得心肺之間似有火要將血肉燒融,連眼裏都恨得要滴出血來。
神女仿佛聽不見他這聲似的,仍對著秦舒笑施法,阿崢的眼裏忽然湧出了一陣決絕之意。
自下山以來,他從未有一刻如今時今日這般絕望過。哪怕是妖力被封,無法化形,他都沒有這般地絕望過。
可越是到了絕望之時,他越是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他忽然化成人形,輕輕抬手,那手中竟冒出了一陣妖火來。
那自然是混沌之息,是混沌送給他的最後武器。
神女終於有了反應,但那反應也不過是一聲歎息。
“混沌之息確實可以妖化萬物,但你突不破結界,也自然無法拿它對付我。”
阿崢忽然笑了,那絕望癲狂至極的笑聲,在此刻看來竟猶如鬼魅一般。
“蠢女人,誰說我要拿它來妖化你了?”
神女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詫異道:“你……”
阿崢冷笑道:“你要的祭品是陰漓,可若我不是陰漓了,你還能得到些什麼?”
話音一落,他立刻催動妖力,手中妖火顏色立變,神女見勢不妙,立刻推開秦舒笑,飛袖直取阿崢。
阿崢卻笑了笑,那妖異的火光映得那笑容看上去格外地絕望而癲狂。
而笑完之後,他就將那團火往胸腔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