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笑難得卸下一回小老頭的麵具,但又馬上裝了回去,與阿崢打鬧一陣過後,他便拉著沈謙走到林中敘敘輕談,這回阿崢知趣地走了開來。
也不知這對算不上是師徒的師徒談了些什麼,談完之後沈謙竟先離開了。
阿崢詫異地看著秦舒笑獨自一人從林子走出來,一臉困惑道:“你讓他離開是去做什麼?”
秦舒笑本在低頭沉思,聽了阿崢這話也是頭也不抬,隻淡淡道:“我隻讓他好好活下去。”
這話說了就等於沒說,所以聽了也似乎是白聽。
可阿崢眼珠子一轉,立刻就從這句話裏讀出了別的意思。
“你覺得他跟著我們走這一遭就活不下去?”
“就算前路無驚無險,他不也需要靜養休息?”
秦舒笑抬頭看向遠方,忽覺前方的小路在草木的光影下愈發顯得幽深難測起來。
“你對這點應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那為何還要特地把他帶來呢?”
阿崢凝眸看了他一眼,仿佛隻是看了那麼一瞬,也仿佛在他身上看盡了三百年來的光陰,。
他開了口,收斂起臉上的笑意,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神情鄭重道:
“看著他的樣子,讓你想到了什麼?”
秦舒笑淡淡道:“若我說什麼也沒想,你會否失望至極?”
“你心思一向都重得很,怎麼可能什麼也沒想?”
阿崢忽然笑了,他這一笑,臉上的嚴肅就再也繃不住了。
“我帶他來,不過是想讓你看看走錯路的下場。”
秦舒笑斂眉道:“他的錯並沒有清涵和紀棲真的那麼大。”
阿崢卻道:“我並沒有說他是因為走錯路而得此下場,他是因為別人走錯了路而被連累至此。”
秦舒笑若有所思道:“我似乎明白你想說什麼了。”
“你天資極高,若能順利回到三百年前,加以苦修,必能在道術上有一番成就,那時你若想做什麼,便再無人能夠阻止你。可正因如此,你的一舉一動更需格外小心。”
說到這裏,阿崢忽然低下了頭,將自己的臉隱入樹幹的陰影之下,令人看不清他麵上的神情。
“因為你稍有不慎,不僅會累及自身,而且會牽連他人。”
“等到那時,無論你的聲名,你的基業,還是你的徒弟,統統都保不住。”
旁人隻知秦舒笑看上去老成通達,從容鎮定,但隻有阿崢能看出此人內心隱藏著的的烈火一般的衝動,他若是下定決心,咬緊牙齒,可是什麼瘋狂的事都能做得出來的。
秦舒笑凝神看了看阿崢,道:“我不知是該謝你還是該罵你。”
阿崢挑了挑眉道:“謝我就罷了,可你想罵我?”
秦舒笑道:“謝你煞費苦心地弄這麼一出,罵你到現在還是對我不夠信任。”
阿崢聽了之後不但不惱,反而笑道:“謝得好,罵得更好。”
這話由誰說都顯得怪異無比,可是由阿崢口中說出卻是恰當的宜.
這一人一妖這便相視一笑,阿崢也站起身來,同秦舒笑一同走在了蒼茫暮光之下。而在這微醺的日光之下,就連他們走過的路都仿佛被灑上了一層細細的金粉,而他們的麵容,也仿佛浸沐於酡紅醉色當中,然後磨平了一切鋒銳和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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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舒笑最終還是去找了寧成風,不過他也不是一個人去的,和他去的還有兩隻妖,一隻叫做雲澤,一隻叫做阿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