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頓蓋爾凝視著玉女雕像,它的姿態優美,腰部的曲線和諧動人。微垂的頭和環抱胸前的手臂略顯出西方女子少有的赧然,他最喜歡看雕像那卷曲的頭發就像是他的妻子,每當看到站在兩側的天使雕像更令他的腦海充斥著對親人的渴望。他從來不把這三尊雕像當成一堆無價的愚蠢的石頭。他要讓它們都賦予生命,讓它們更加的有藝術和神秘的氣息。
“每當做完彌撒的時候,你都會注視這些雕像很長時間?”說話的是一位基督教教會的神父,他的皮膚很白再穿上這白色的聖袍更顯神聖和威嚴。他慢慢向羅頓走來,腳下的石子路在鬆軟鞋子的作用下“吱!吱!”作響。
“帕裏斯神父,當我看到它們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我的妻子和兒女。”
“你是太想念他們了,我的孩子!”羅頓其實與神父的年齡相仿,而神職人員一般都愛叫他的朝拜者為“孩子”,那樣會更顯得慈愛和善良。
羅頓並不是純粹的基督教教徒,他每次來朝拜都是為了能夠喚醒自己內心對情感的渴望。因為他真的有整整五年沒有見到家裏人了。他看著周圍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森林和迷霧中的遠山。密蘇裏州的雨季總是讓這片山區霧蒙蒙的籠罩上神秘的風采。“我是很想念他們。如果不是為了工作我也不會來美國。”
“工作?你的工作應該是釋放內心的黑暗一麵。讓——”
“神父,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羅頓搖了搖頭。“您看,現在來祈禱朝拜的人越來越少了。”
“是啊,但我還為這些做努力。孩子,我知道現在的人尤其是你們這些喜歡科學的人,不會相信上帝的能力和福音。也許這裏不該是我們朝拜的地方,也許我們每個人的角色都是不一樣的。我的職責是讓處在水深火熱中的人們免受痛苦。”
二人邊走邊談,向森林外走去……
“水深火熱中的人們?你是指我們?”
“如果你真心想過你的家人,你該知道怎麼去做。”
“帕裏斯神父,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不需要您來幫我。”羅頓忽然停下來雙眼凝視著神父的臉,對方的堅毅總是令他無可奈何。他歎了口氣講:“不過,我還是感謝你的教誨,神父。我想我還是先走了。有工作在等我處理。”
帕裏斯神父凝視著羅頓離開的背影,神情中夾雜著一種失落感。凜冽的寒風透過樹的縫隙刮來,將草葉和地上的樹葉卷起,神父被包裹在風的中央。他不得不裹緊聖袍邁開老年人特有的小碎步向樹林外走去……
平原上傳來小夥子們瘋狂的喊叫和吆喝聲,檸檬色的橄欖球在半空飛舞,不時的在小夥子們手上傳來傳去。他們互相碰撞在一起,留著汗水馳騁在綠蔭間。一個強健的身體靠坐在草地邊的小樹上,他身穿一件古怪的印有“雨傘”般標誌的綠色軍衣背心,墨綠的軍褲下沿和黑色的軍靴上粘了少許的泥土和水漬。他無心看景色也無心看遠處娛樂的朋友們,而專心的拿著一個本子在寫著什麼。
“哥!”身後傳來一聲既平靜又自然的聲音。
“是科爾斯啊,坐。”
“在幹什麼?”
“寫信給父親。”
“父親好久沒給咱們回信了,你認為他過的好嗎?”科爾斯坐在大哥身邊。他看到大哥正在寫他自己的名字——“查爾斯富特”。
“算了,你就寫查爾斯兄弟寄就代表我們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在這裏寫信,我覺得父親根本沒有接到來信,或許信件根本發不出去。”科爾斯看著哥哥的棕色眼睛,那眼睛的顏色跟他的皮膚很接近。所以,那雙眼睛在五官中並不怎麼突出。科爾斯和查爾斯是孿生兄弟,唯一的區分是弟弟後頸有一顆綠豆大小的痣。
“科爾斯,你不該這麼想。”
“我知道父親最需要什麼?可我們賣給了公司就沒有了選擇。要知道我在這裏並不快樂。不是因為這裏不如老家好。而我不願意違背——”
“我知道但我們別無選擇。今天我們還沒有接到任務。雖然我不期待那些任務。幾點了,科爾斯?”
“快9點了。”科爾斯看了一下手表。忽然,一聲集合的哨聲撕裂寒冷的空氣從樹後傳來。
“所有‘UBCS’的士兵全體集合!”
“該死的!我最不願意的事情還是來了!”查爾斯站起身,迅速抖掉身上的浮土將小本子塞進軍衣背心的大口袋裏同科爾斯一道向棟大別墅跑去,那些玩橄欖球的夥計們也扔掉玩物匆匆向回跑,有的人隻穿了件背心和七分褲,那滑稽的樣子就像是上課鈴聲打響後集體跑回教學樓的學生。他們都沒想到周末會有緊急任務。
羅頓的家就住在這幢別墅一樓的一個三居室裏。這是一座古老的建築了,連羅頓自己也不知道它原始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這個大別墅為了什麼而建立?當他91年第一次來到這裏時就是帕裏斯神父接待的。那時候是他第一次認識帕裏斯這個人。當羅頓還沒有正式入住之前,這個老頭子就住在別墅裏了。當時,羅頓也是遵從公司最高董事長的命令而來到美國找這個別墅的。早在91年他就知道公司會加入美國市場,但什麼目的還真是不清楚,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一些事實。
帕裏斯神父話不是很多,總是苦大仇深的樣子,眼睛中總愛流露出不太自然的哀傷和憐憫。對於這所別墅他說的更少了,出於好奇心的羅頓總是要問這問那,可神父對房子的事情說的太少令他很失望,就好像這房子有一段神秘甚至沉重滄桑的曆史。他僅僅對羅頓說自己也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他隻是在附近當傳教士閑暇時為當地政府看管別墅而已,至於它的曆史至今是個謎,但有不少流言,有人說它早在美國內戰時就建起了;有人說那是一位當地鄉紳的豪宅,因為當時的戰亂而丟棄豪宅逃往國外;更有甚者說是那個鄉紳給情人買的別墅,是背著妻子與情人偷情的秘密窩點,後來情人死了變成了孤魂野鬼盤踞別墅不走:還有的說是英國人關押戰犯的大型監獄;反正形形色色的故事神魂顛倒,使得聽者有五迷三道的感覺。每當聽這些敷衍了事的話羅頓先生就感到厭煩,他根本不會在乎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他也不會考究這座別墅的曆史。公司出錢買下它不是研究它的曆史,而另有所圖。當帕裏斯神父第一次帶他參觀這裏時,他才知道什麼叫宏偉和滄桑,每塊石頭的肌理都訴說著它的年邁,燭台的精雕細琢,就連小小的燭托都刻有精致的紋理,所有的照明都采用蠟燭,所有的牆壁都有圖騰般的紋理,每間房都有一些形似各異的掛毯,給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樓的大餐廳,銀質的器具,古舊的裝潢,古舊的大鍾,還有那古舊的壁爐。那上麵的油畫已經發黃看不清畫的內容了。居然這裏還有密道,有圖書館和很大的廚房,若幹間大小不一的臥房。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帶他走入了18世紀,對於學生物科學的人,曆史對他來說一竅不通,所以他要大大的翻新這幢別墅,他要用現代的裝潢理念和材料對這兒進行大手術,讓這裏更加的自然。當浩大的工程款調撥下來時,繁忙的裝修工作開始了。
工程進展緩慢不是因為錢財而是出了一些問題,這些問題在現在看來比較費解。
在開工的前三天就有三名電工死於非命,而工人們判斷死因的理由極其荒唐,說是三名電工在地下室看到過一位白衣女子,那女子打扮是古代的樣子,臉如白紙,走路如飄。就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而死?餐廳的大鍾始終不敢搬動,羅頓考慮到它日久且笨重影響美觀一致想挪開它,可每一次都是徒勞,還會有怪事出現。每個動過那鍾的人總會從鍾的玻璃裏看到一個男人呆呆的站在對麵看著自己,那鍾的指針會立刻停住,而且工人會像著了魔似的對搬時鍾的人說這樣一句話——“這裏死過人,你難道不能讓死者安靜一會兒嗎?”聽到此話的人包括羅頓在內心中都有些後怕,莫名其妙的恐懼籠罩在人群中。羅頓曾狠狠的教訓了這些他認為是“搞惡作劇”的工人們,可效果甚微,反而引起了兩次人為事故,穿插管線的工人準備用試電筆試零線和火線的時候,試電筆突然失靈不說竟然變成了一個導體,電工當場觸電身亡,事後才知有人故意做了手腳;還有一次是兩個粉刷工師徒在粉刷大樓三層的牆壁時,徒弟突然說出一句古怪的話。“您想知道墜落的感覺嗎?”當師傅還沒反應過來時,徒弟早已剪斷師傅的安全繩導致又一場悲劇降臨。兩起事故不得不引起公司和羅頓的注意,他按原來位置將大鍾移回去後,一切都按照正常的軌跡運行著。而這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怪異事情或者說靈異事件令羅頓的神情謹慎起來。他來找神父請求答案。可神父沒有任何回答,隻是說心中無鬼就自然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