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晚雨，桃花便謝了。”少年淡淡地說。
背後一陣悉索，一件披風搭上肩來。“時氣不好，風大。”青年柔聲道，“少爺，關了窗吧。”
少年緩緩拈起一片貼在窗欞上的落花，笑道：“怎麼越大越像老媽子來。”
青年聞言，不由也笑了一笑：“隻要對少爺好，就是做那老媽子的祖宗，也沒什麼不好。”一麵說，一麵幫少年拉過披風的帶子，仔細係好。
少年乖乖地任他擺弄，隻低下頭來，把花瓣放在鼻下細細嗅聞。靜默半晌，忍不住苦笑道：“總是快死了，何必……”
一語未完，那青年兀地大喝一聲：“少爺！”額頭青筋暴起，雙目圓睜，嘴唇顫動，驚急淒涼的模樣竟是再藏不住。
少年呆得一呆，拋下手中花瓣，在那青年手臂上安慰似地拍拍，無奈道：“我九陰一族九脈皆陰，一生下來便是一條陽脈也無。少了陽氣，從沒人活過二十五。我今年已滿二十，身子又向來比旁人更弱，早便是活一天賺一天。我這快死的都看開了，你偏一提到就犯牛脾氣。”
青年大聲道：“是病便一定有治的辦法，隻要我們努力去找，就一定找得到。”
少年歎道：“自立族以來，我九陰族人便一直在找能治好我們的辦法。奈何從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哪有那麼容易治。可笑九陰一族出了那麼多富豪，竟買不回一味對症的藥，數百年來出了那許多國手神醫，卻不能讓自己多活一時半刻。唉，人事既盡，聽憑天命罷了。”
青年固執道：“人非陰陽調和而不能生。九陰族人既能出得了娘胎，體內便一定有陽氣，端看怎麼引出來罷了。”話語流暢，顯是在心頭盤算已久。隻聽他信心十足道：“隻要能引出體內深藏的陽氣，便能化陰為陽，造出陽脈來。那時少爺便不會死了。”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了青年一眼，悠悠道：“哦？那請問，陽氣在哪，又要怎樣才能激發陽氣？”
青年一愣，頓時如鬥敗的公雞般低下頭去，呐呐道：“這個……我……”眼角餘光掃見少年臉上表情，不由惱羞成怒：“少爺！”
少年哈哈大笑起來。青年漲紅了臉，氣鼓鼓地站在一邊。少年一見之下更是笑得趴在窗上，半晌才住。
少年抽氣道：“你……你……還真是一年比一年……有趣。”拭了拭笑出的淚，少年望著青年，正色道：“我們九陰一族都是短命鬼，不懂什麼武功。可連我都看得出你武功很好，醫術又高。在我身邊做個奴才，未免也太可惜啦！你若去闖蕩江湖，一定能有一番驚天動地的藝業。”
少年捉住青年的雙手，鄭重道：“答應我，若我死了，少傷心一點，好好去過自己的日子。”
青年曲下一膝，半跪在少年麵前，誠懇道：“當年若不是少爺救我，我早活不過十歲。若不是少爺請名師教我武功醫術，我哪來如今一身本事。我書沒有少爺讀得多，卻也知不做那忘恩負義之徒。”
青年執著少年的手，送到唇邊，虔誠地吻了一吻，微微笑道：“何況，我的心事，少爺敢說不知道麼？”
少年頓時語塞。
青年湊上前去，在少年唇上蜻蜓點水般觸了一觸，柔聲道：“你的病我會想辦法治。當真治不好，我就陪你一塊兒死。我的少爺，以後可別說什麼要我獨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