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還是不給呢？”
吳飛葉猶豫地看著倒在地上的老爺爺陷入深深的猶豫，他看起來好可憐，難得在書院聽牆角的一句話還是被他記住了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這是一個倒在九胡同口的一個老人，他身上掛滿了黑色的汙跡。老人的胡子很長，這是所有老人的特色。現在這個老人痛苦地躺在地上，口裏念叨著：包子，包子……
吳飛葉手上正拿著兩個包子，這是他和妹妹一天的口糧。
吳飛葉是吳家村的吳六蛋號稱吳十畝的孩子，原本家庭還是非常富裕的，因為有著自己的十畝地，是村裏麵的富農的孩子。可是後來吳六蛋也就是吳飛葉他爹沉溺於賭博中，今天輸幾個家裏麵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銀墊子，明天輸掉明年莊稼的收成，後天輸掉一畝地。再後來，連自己母親都輸掉了……吳飛葉的母親聽村裏麵人說是外地來的知書達理的人，因為不能忍受成為別人的小妾，投河自殺了。
就在吳六蛋準備將自己的女兒吳凡兒也給當做賭注的時候，吳六蛋卻因為醉酒回家，倒在了池塘裏，再也沒能回來。
吳飛葉當時還小，但是從小就孝順的吳飛業請來村長做主，將吳家的磚瓦房作價六兩銀子賣了出去，將其中三兩用來將父親風光大葬。
吳飛葉可謂從小就經曆了貧困，也從小擔負起了撫養妹妹的責任。所以吳飛葉深知自己手中的兩個包子多麼來之不易。
吳飛葉握緊脖子上的一個小石子，這是母親的遺物，每次自己猶豫不決的時候都會下意識抓進它。
這是自己幫地主家割了一天的豬草，打賞的三個銅板買的包子。兩個包子三個銅板，妹妹吳凡兒早就想嚐一嚐包子的滋味了，吳飛業是打算兩個包子都給妹妹，自己吃糠飯的。所謂糠飯，就是稻穀殼，摻著沙子的剩穀，再加一點野菜豬草混在一起煮熟的食物，味道苦澀，難以下咽。
可是……吳飛葉看著這個倒地的老爺爺。吳飛葉眼睛數次閃爍，他很想把包子拿回吳家村，他知道妹妹一定在高興地等著自己回去，為她帶去從來沒有嚐過的包子。她也一定編了很多的籃子給自己下回來鎮上去賣，並且等待著自己的誇獎。
可是這個倒地的爺爺……
倒地老人的周圍沒有其他人，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人靠近，好像在忌憚著什麼。他們在怕什麼呢？
吳飛葉終是不忍，眼光數次閃爍，最終還是不忍離開。
“老爺爺，這個包子，給你。”
這個昏迷著喊著包子的老人眼睛好像突然亮了起來，他急忙拉住了吳飛葉的手，嘴裏大喊著包子，包子……
吳飛葉拉開老人的手，打開了荷葉包。吳飛葉咽了咽口水，他也很久沒有吃過包子了，荷葉包剛打開，誘人的香味直接撲入吳飛葉的鼻子，吳飛葉感覺肚皮都在互相摩擦。可是看著奄奄一息的老人，他忍住了那撲鼻的香味，哪怕自己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亂叫了。
吳飛葉將撕下來的包子遞到老人的嘴邊。老人好像感受到了嘴邊熱乎乎的包子，下意識地張開嘴，吳飛葉將包子小心地送進老人的嘴裏。老人慢慢地嚼著，嚼著，突然，老人的眼裏麵流出了清澈的淚珠。
吳飛葉就這麼一直喂著，直到兩個包子都進了老人的口中。
老人吃完了包子，好像終於有了力氣，他費力地睜開了眼，紅腫的眼睛裏麵映出了一個眼神清澈的少年——少年穿著破舊的補丁的衣服，骨瘦如材，然而那雙眼睛卻如此明亮非常！
老人支起身體，在少年人身邊耳語了幾句，少年人一愣。
隻是這一愣間，少年發現自己眼前那個還在吃包子的老人已經閉上了眼睛。隻有那殘留在嘴邊的包子碎屑，在自己手上的淚珠，還顯示著剛才的這個老人還是一個能吃進包子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