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吾一直以為,人隻有到了一無所有的絕望境地才肯誠心誠意的懺悔。
沒有了權勢依仗,沒有了金錢庇佑,沒了希望,沒了心悸,孤獨無依孑然一身行於世間,到了至冷至寒的地步,才會真正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處。
那麼....
“父親,您懺悔過麼?”徐盡抬手,手中現出一根細長的藤條,藤條握處呈重青色,圓滑的握柄處泛著冷冷幽光。
被徐盡喚作父親的那人麵相不算老,應該說是恰到好處的年紀。約莫壯年,麵容俊逸,猶存威儀持重,眉宇間卻帶著一股陰鬱邪冷之氣。身著墨色青灰蛇紋錦袍,蛇紋蜿蜒至胸口,閃爍著金黃蛇眼,冷厲幽深,極顯尊貴。
他背靠囚牢牆壁,身上並無魂鎖拷鏈,卻被一個無形的力量壓製雙手按在牢壁之上,動彈不得。麵對如此絕境,其人也不惱不屈,隻是看著徐盡手中藤條冷笑,道“徐盡,我何須懺悔?你莫要忘了當初是誰給了你與徐源這對雙生逆子一條活路。若沒有我的庇佑,你同徐源根本活不到今天。”
“吾早就死了,徐源也一樣。”藤條不留情麵的從那男人臉上劃過,連動作都沒看清,便啪地一聲脆響,男人左臉之上迅速腫起一道紅痕,從眼角邊斜落至唇邊。徐盡眼底盡無波瀾,看著自己造成的傷,唇角並無暢快笑意,整個人幽沉如深院古井,在沒有星光月色燭火盈照的黑夜裏,靜靜垂立。
他朝你走進,每一步緩緩落腳踩在牢獄中茅草之上,如骨骼微微作響的碎裂聲被放大了幾十倍,就像是地獄深淵裏烈火正滾燙焚燒,有血淚滴落在之上的細碎奏聲。你距他僅有一尺之隔,狹小的牢獄之中燈火搖晃不定,映在他蒼白的麵上。那幽黑的眸子格外明顯,可你卻看不清那裏究竟是怎樣的沉邃與絕望。
“父親,您還記得此藤條麼?桑蘭有棵三落枯木,已枯百年,木上無論冬雪皆纏此碧藤。您覺得此藤堅韌可塑,便命人砍了那樹斷了那藤....做了這趁手的刑具。”
打在人身上,僅需一下,皮不開肉不綻,內裏卻能震成肉泥。
“果真好用。”
不過人間界的兵器還是太弱了。
看著那男人顫抖扭曲的表情,徐盡眉頭輕皺,棄了藤條。手中現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刀法純熟,從男人胸腔的蛇頭正中刺入,筆直劃下一直劃到小腹,刀上滴血,腹中俱空。那男人疼得發顫,咬著牙目光狠厲地瞪著徐盡,如浸了毒液的刀鋒,看得人心下發涼。可縱是如此,那男人也未□□出一聲。隻是劇烈的呼吸掩蓋緩解傷口的疼痛。血腸受呼吸開合緩緩從腹中流出,惡心極了的一片血肉模糊從腹口一直墜到地上,鮮血垂流,很快便浸染了狹窄牢房的大半個地麵。
徐盡給自己手上戴上一個白色特製手套,緩緩地將麵前那男人的內髒從腹中扯出。從腹中硬生生扯出,神經有牽扯不斷,撕裂扭曲的痛感不斷侵蝕那男人的神智。白色特質手套上沾上猩紅的血跡,如同黑夜裏盛開在死亡之間的浮蘿花。暗紅色的死寂與決然,伴隨著聲聲淒厲的慘叫,難以壓抑的痛楚呼吸交織而成一副慘淡的景色。
這一切根本就沒有停頓,徐盡幾乎是在機械的執行一項重要的儀式。剛才那把匕首又隨空而現,徐盡挑開男人已經劃破的衣衫。割裂衣帶,一路向下,延至腹下雙腿之上。刀鋒冷冷地抵著那件東西。
那男人終於麵色大變,驚慌怒斥:“徐盡!你這是在報複!”
“嗯,也許.....”徐盡並未否認,又問道“父親那日說得話可是真的?”
“嗬....”那男人忽地冷笑,道:“是又怎樣。徐盡,你以為能奈我何?得不到內丹,你根本就殺不了我。我已將內丹放至秘處了....就算你要為徐源報仇....”
“父親大人,您忘了鬼體的能力。”徐盡突然開口,打斷男人未說完的話。“隻要吾想殺了你,你是逃不過的。”
“徐盡....你不會用的。”那男人聲音陰冷森森,“你不會用那力量的。若是要用那力量殺我,又何須等到今天,早在那一日就該動手。可那一日你寧可撕裂靈魂換得同歸於盡....”
妖界有梟名曰牧魂,其赤尾可鎖人離散魂魄。當日你魂飛魄散,隻鎖回三脈,徐源為了救你,熔煉了自己魂魄補足了你魂魄缺漏....
“徐盡,你太自私了。你的無辜可憐都是自找的。沒錯,你慘,你如今很慘。可是你真的在乎過麼?死亡也好,背叛也好,你放心交予別人的都是你靈魂處不在乎的....你明明知道隻要你想,結局便會改變,你卻無動於衷,甚至一直在冷眼旁觀....都道徐源恐怖,可是他們不知你比徐源要狠上百倍!你可以眼睜睜的看著這個自己毀滅!憑什麼!我們都這麼努力的在生存在活著在追求,為何你要風淡雲清無所貪求!你可知道,徐源他便是因你而死,便是因為你的自私而魂飛魄散再也不能進入輪回!”男人眼中全是冷厲的眼中現出了怒火,掙紮之下牽動了傷口,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