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冬(1 / 3)

乾奉一年十一月下旬,今年的雪來得格外的早。

天蒙蒙亮,窗戶外頭鵝毛飛雪,凜風刺骨呼嘯,狂風夾帶雪花直拍在窗紙上聽得讓人心悸。映棠讓宮女太監們都不必在屋子外侯著,統統進了殿內烤火取暖。滿屋子的人,溫度漸漸升高,連熱氣兒呼出來都沒了白影。

“小主,該去坤寧宮給皇後娘娘請安了。”一側掌事宮女箋若小聲提醒映棠,免得遲去被人白諷一頓。

映棠身著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起身披了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大氅,今兒梳的是兩把頭,上頭墜了溜銀喜鵲珠花,不奢靡也不小家子氣。本想帶上圍脖的,卻又算了,想著那日顧常在因圍脖寬度比她脖子長了些,便被人嘲諷得直想鑽地。

箋若掀開重重的門簾,又將傘支過去為映棠讓了條道兒,那寒風很是不客氣,帶著雪花就跟裹了一層厚厚的麵粉團兒似得,直往屋裏丟。箋若打著傘,攙扶著映棠好生走,那雪地踩在腳上直發出吱吱聲,聽得刺耳。若是沒下雪,本是不必起這樣早的,隻因雪地難走,又不想成為譏柄。

映棠手上捧著手爐,窩在披風裏好生堆了些熱氣,眼睛骨碌碌轉看著周圍朦朧的景物。忽開了聲,詢問道:“箋若,我進宮都一月了?”

箋若聽後,略頷首,微微一笑,將映棠挽得又緊了些,感歎道:“是啊,奴婢同小主都相逢一月了。”目光迷離,嘴角含笑,“今兒還去承乾宮請端小主嗎?”

聽罷,映棠抬眸瞧了瞧天色,畢竟才活了十六年,有些不太敢確定問道:“你瞧這天色,我還能往承乾宮走一遭嗎?大雪連連,我本是分不清時辰的。”

箋若今朝二十四,是內務府分來的掌事宮女,做事細心,進退有度,甚得映棠歡心。隻見箋若回首抬眸察觀了天色,方才和笑道:“小主放心,這時間準夠。承乾宮離永和宮不遠,喏,前頭就快到了。”

映棠隨聲望去,果真是不遠了,都能瞧著那承乾宮三個大字。即刻,她臉上掛起了一絲笑意,攤開手掌又握緊了箋若手腕,快了步子往那兒趕。映棠耳朵被淩冽寒風刮得通紅,待至了宮門口,箋若將傘收下,去報,而映棠隻管捂耳朵。

門前稍後片刻,隻見箋若皺了眉,走來小聲說道:“宮人們說是還沒起,可端小主向來是最勤快,都到了這時辰了怎的還未動身?”

說來奇怪,映棠也暗了暗眸子,聽說昨夜皇上突臨後宮,卻也隻去了曦妃宮中小坐,昆玉也不曾侍寢。“對了!”映棠忽失聲而出,忙拉了箋若入內,花盆底鞋此時似乎也好走了,直進了端貴人屋子。

裏頭倒是暖和,隻是未免太過熱了,昨兒在外頭端姐姐還喊冷,這一冷一熱恐是得了風寒。邊走著,邊將手爐遞給箋若,跪至端貴人榻邊,膚若凝脂的玉手搭在端貴人額頭。滾燙滾燙,就像一顆熱火火的碳似得,燙手至極。

“果真如此,畫堂,快去給你家小主請太醫。”回首便吩咐端貴人近侍,可這心裏頭心疼端貴人得緊,接著厲聲嗬斥道:“你們是怎麼伺候主子的?連主子病了都不知道,這等粗心大意便是你們學的伺候人的功夫?若你家主子有了三長兩短,你們一個也逃不過。”

這些奴才們捧高踩低的本事日益見長,端貴人本是這批秀女六人中風頭最盛的。剛入宮頭幾天,宮人們皆巴結得不得了,吃穿用度皆是上等。隻是,皇上足足已有一月未曾留寢後宮,這些奴才們也都變了心。

皇上將將登基時,太後便鞭策皇上著選妃之事,然而,皇上初登基隻得忙於朝政,就將選妃之事都交與了太後皇後。這麼久來,皇帝都不曾知她這些新晉妃嬪是何模樣哩。

秀女中最出落的便是承乾宮端貴人正白旗薑佳氏。接著便是映棠,她本鑲紅旗羅察氏,蒙得懿恩位及常在,無封號,卻是由太後親冊而顯得金貴。常在正紅旗托爾佳氏居於景陽宮。慎常在富察氏乃皇後母家所出,XHQ居景仁宮。皇上亦是大力推行滿漢一家,由太後做主挑了兩位漢軍旗出身的秀女,分別是長春宮宮與甄妃同住的常在沈氏,永壽宮貴人易氏。

入宮甚久,連皇上一麵也未曾見過,倒是讓那些舊妃白看了笑話。景陽宮皇後富察氏深明大義又寬厚待人,確有鳳儀之象。曦妃瓜爾佳氏甚的帝寵,平日裏還算和善,然眉眼中卻也能瞧得出不是個好招惹的。最為飛揚跋扈的便是那長春宮甄嬪,漢軍旗出身使她的痛處,皇上似也沒意思替她抬旗。相對,最受欺負的便是昭陽宮常在顧氏,不得寵又是個漢軍旗,骨頭軟又沒個脾氣。延禧宮鑲白旗鈕圖貴人是個安靜性子,平日裏也能同她說幾句話。儲秀宮鑲藍旗葉赫氏瑛常在,小有恩寵,處世圓滑得很,常同甄嬪一道。

映棠本是不願同她人交惡的,隻是那甄嬪偏偏要找麻煩,她處處退讓甄嬪便步步緊逼。說直白話,她甄嬪沒有端貴人和映棠的容貌姿色,心生嫉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