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現在的中國人,30歲之前買下個房子車子,存款100萬以上,就算夠成功的了吧?這社會,有錢就有女人,有錢就有幸福。”錢博從樓上俯視著陸續走出校門的學生們,校門口的公路上像螞蟻搬家似的停了一串車,出了校門左側的人行道上橫霸著一輛保時捷卡宴,窮學生低著頭匆匆溜過人行道和車門之間的縫隙,富學生氣宇軒昂將書包甩進後車座然後坐進副駕駛座。“而我們呢?從一生下來就一無所有,努力幾十年的結果有可能還沒有人家一生下來就擁有的多。人的生活中充滿了競爭,但是中國人這麼多,人多就會導致僧多粥少,總的那一鍋粥發展的是很慢的,一個人多喝了別人就會少喝,有一個人成功就意味著其他人,甚至很多人就會失敗。所謂均衡,就是得到和失去的總稱。如果把人生中的競爭比作一場場籃球賽的話,這是一個很貼切的比喻,因為人比人,一定會有輸贏,那現在的情況就相當於還沒開始比賽,我們就0比100落後對麵了,請問怎麼可能贏球呢?看見了麼,就算家裏不開奔馳寶馬奧迪保時捷,最起碼也有個沃爾沃,大眾什麼的,人家擔心什麼?學的成最好,學的不好吃好喝好有個又高又帥的身體也行。而我們呢?”錢博雙手一攤,和他一樣貧窮窘迫的張澤看著他的枯瘦的臉和破鞋,歎了口氣。

這是所私立學校。成績好的和有錢的都可以進,入學考試差一分交10000塊錢,因為下一年就要轉公立學校了,所以這一屆的學費並不貴,錢博的母親總算比較容易的湊夠了錢。錢博可沒交後門錢,他的總分比錄取分數線高10分,張澤人比較老實,說難聽點叫死性,屬於那種如果語文老師留預習下一課這種被自動忽略不計的作業時,他都回家認真完成,老師說讀三遍課文,他絕不讀兩遍。張澤考了全年級第2名。

“回家慢點啊,拜拜!”門外傳來班主任一成不變的充滿活力和虛偽的招呼聲。錢博和張澤匆忙提起收拾好的書包往門外走。不過還是在門口撞見了班主任。“你們怎麼還沒走啊!沒看見值日生都開始墩地了嗎?故意搗亂是吧!”班主任聲色俱厲地說。錢博沒看她的臉,低頭說道:“對不起,杜老師。我們剛才就說走來著,看見樓下有人打籃球打得好忘了時間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錢博扭頭衝張澤使了個眼色,二人一起走了出去。“下次別讓我看見你們墨跡了啊!怎麼這麼自私!小竹子,把講台墩一下就趕緊回家吧啊。“莫欣竹家裏開的就是那輛停在人行道上的卡宴。

錢博和張澤走到校門正西邊的十字路口就分手了。回家對錢博來說是一種折磨,每次回家他都像做賊一樣希望不被任何人看見。他住的小區樓比較老,但是因為位於由四個十字路口所組成的正方形的正中心,是個商家必爭之地,每時每刻都流動著很多人。如果都是來買東西或者著急回家的人也就算了,但偏偏還有三五成群的老頭老太太和帶著小孩在樓底下玩的婦女,他們在一個相對固定的位置說說笑笑,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錢博的家在地下室。黝黑的洞口甚至不比高級的地下停車場明亮。地下室的入口在小區內的丁字道路岔兒,對麵的小樹林裏總是充斥著幸福的人。

但是錢博討厭這些幸福的人。每次他聽到她們談笑風生,聊著什麼菜怎麼做好吃,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一頓吃了多少多少的時候,錢博就感到一陣悲涼和心酸。

若是以往,錢博會拿頂墨綠色的破帽子把眼睛到額頭到脖子根套個嚴嚴實實,然後低著頭站在烤羊肉串的店門口假裝排隊,然後用眼角的餘光尋找人們注意力不在地下室入口的方向上的時機,迅速竄入地下室。他知道這是無用的,每天都要回家吧?那些生活富足的婦女和老頭老太太們幾乎默認了地盤,天天相同的一群人在相同的地點紮堆兒,早就知道有個窮學生住地下室了。但他還是每天如此做賊般回家,如果不是為了不讓別人看見自己窮酸到住地下室,那就是為了不讓自己的目光和他們的目光接觸。因為他們的笑容很燦爛,目光很柔和,一群在溫室下生活的中年人和老年人,虛偽的溫柔的嘲諷的看著錢博。最讓錢博受不了的是有一次他想知道有錢人是怎麼看待他的,他稍微扭了一下頭瞥了一眼,看到的是一片好奇的目光,就像看一隻長著綠毛兒的猴子。新奇,有意思,納悶兒穿著富二代雲集的學校校服居然還有住在地下室裏的。

然而這次回家似乎是在挑戰錢博的極限。地下室門口的不遠處,斜對麵,星巴克黯淡中滲透出幽靜高雅的窗戶內側,坐著錢博的同學:郝思佳和李彤。她們邊聊天連看著窗外歡笑的景象,心情極好,仿佛看到了自己將來也會有一個寬敞明亮的家,一個能上班能下廚的好男人,還有一對兒女,每天徬晚都會在小樹林裏帶孩子玩。

很明顯,她們看到了他。錢博一抬頭就看見她們向他招手示意,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陽光開心的樣子,露出一張盡量看起來很真誠的笑臉,向她們招手回意。他立刻向右拐進了小巷,怎麼回家呢?他立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