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圍攻(3 / 3)

“保留一門哨戒炮的電力,關掉監視器、封鎖一切外部聯通口。你帶一隊人上到頂樓嚴密監視,跟指揮室保持通話,用紅外線標識,隨時給炮火做指引。”

“是,中尉。”林恩點了幾個重裝警察,走了。

大廳中的電力被完全切斷,幾名警察在劉易斯的吩咐下,打開槍上的戰術手電,爬出掩體,去查看大門的情況。

我要來一盞電筒,站起身,也跟著檢查四周。一束束電筒光照在掩體手雷產生的黑色化學物上,我的心中不由漸生出一絲絲憂慮。變異生物是黑色的,警察的裝備是黑色的,被汙染的水源也是黑色的,這些數不盡的黑色,它們儼然成了恐怖的代名詞,這才是世間的主色調,而我們,僅僅是它們的陪襯罷了。

“中尉。安娜還活著,隻是一點皮外傷。”

過了沒多久,對講器中傳來林恩的聲音,他們到達了頂層。

“好的。照顧好她。”劉易斯簡單地回了句。接著,他隨眾人一起,手動升起防彈卷簾,再搬來一些破舊衣物,將大門的縫隙逐一堵上。

······

······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修補工作完成後,我們一直守著大廳。頂樓的林恩每隔十五分鍾便會報告一次,據他說,煙霧已經散去,廣場中被炮彈炸出許多彈坑,除了屍橫遍地,其它並無異常。

劉易斯不太放心頂樓的情況,下麵不能少了斯泰芬他們,傑克又與他剛剛爭執過,因此,我應邀隨他一起前往堡壘頂,去看看外頭到底有什麼。

當我來到頂層的時候,清晨的陽光正對著我的眼睛,不知是什麼原因,陽光顯得十分耀眼,仿佛能照穿我的心。一位偉人曾經說過,“世間,唯有人心與太陽不可直視。”我低下頭,順道偷偷看了劉易斯一眼。我的內心有些慚愧,在這黑白廢墟裏,許多人簡單、自私地活著,而他卻不一樣。做為混亂世界中的秩序維持者,他所做的已經夠好了。換做是我,我做不出他這樣的選擇。

“中尉。有人向這邊趕來,沒有武器。”

頂樓邊緣處,安娜、林恩正用望遠鏡盯著廣場。堡壘已經被榴彈炸掉了一角,原本那角凸出的炮台也早就不在了,另一邊,出了機械故障的哨戒炮耷拉著,它的座圈被彈片削中,焦黑焦黑的。

劉易斯看完後,將一隻望遠鏡遞給我,他覺得我應該見過這些幸存者。

我接過望遠鏡,迎著頂樓的冷風,仔細看著:廣場邊緣的確有一些人,以他們的裝束判斷,好像是廢墟中的幸存者。他們在廢墟中跌跌撞撞的,表情十分複雜,很可能是前來尋找起先被極端武裝擄走的人質的。

終於,他們從衣物中辨別出遇難者。對著支離破碎的親人屍體,隊伍中的一名老婦當即跪倒在雪地中,看她的動作,好像在仰天大哭。

這情景像一根尖針,它刺進我的心。我甚至不敢將望遠鏡遞還給劉易斯,我不知道在他看清這一幕後,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突然,一個彈坑中,什麼東西動了一下。我瞪大了雙眼,難道有人還活著?

鏡頭拉近了一些,在那個彈坑中,我看到一雙黑手,它正在扒著黑色的幹硬焦土,像顆竹筍般破土而出。

“中尉。你看那裏。”我把望遠鏡交給劉易斯。

看完後,劉易斯表情誇張,說話變得支支吾吾:“什······什麼······那裏可是埋葬囚犯、警察屍體的地方。他們怎麼會······怎麼會活了?”

我根本不信他的話,一把奪了望遠鏡再看,廣場中,更多的手衝出被炮彈刨得鬆軟的地麵,還有幾個“人”站立起來,它們好像被綁在一起,有種三頭六臂的既視感。當然,它們肯定不是活人。看來,炮彈炸翻了第一波變異生物,還將屍體從土裏翻了出來,當兩種屍體相互接觸,土下被埋葬的屍體受到了感染,它們複活了!如今,它們正慢慢地、張牙舞爪地朝那些收屍人挪去。

“快開炮,警告那些人!”在廢墟中,我與這些變異生物交鋒數次,自然有了這樣的反應。

不料,還沒等劉易斯中尉下令。地上幾個黑影倏然騰起,它們從卡車下鑽出,朝收屍隊衝了過去。

安娜開了槍,但終究沒有阻止它們。收屍隊的人盡數被變異生物撲倒,宛如地獄般的情景又一次出現在我眼前······

······

寒風如刀,我的頭皮和心都麻木了。我舉起望遠鏡。廣場儼然成了一個“動物園”,黑色的地麵上布滿了各種形態各異凶殘生物,有四足的、雙足的、肥碩的、枯瘦的、黏在一起的、甚至是半截的,它們沒有動,隻是仰著頭,活像一群狐猴,齊刷刷地朝罪案控製中心望著。

“把所有人召集到大廳裏。記住,是所有人。”我不明白劉易斯為什麼下了這樣一道命令。但隨著安娜、林恩的撤離,我隻能默默地離開了頂樓。

大廳中,不同的警察,還有來自地下監獄的一些老弱病殘的囚犯,所有人都聚集在那裏。

“消防車充電完成了。中尉。”一位技術警察通報了一聲。

中尉沒有答話,他點燃一支煙,閉眼深吸了一口。不論警察、囚犯,誰也沒有出聲,隻是靜靜看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劉易斯中尉把嘴中煙霧全然吐出,我們方才聽見他的說話聲,那話語顯得十分平淡,似乎不帶半點情緒。

“你們乘消防車離開吧。我,留下。”

什麼?劉易斯決定放走這裏所有的人?

我驚呆了。這絕對是我最期待、最渴望的決定,它也是一個最在情理之中的決定,想必許多囚犯也在期盼這刻的來臨。可是,大家最終沉默了。

“還有誰想留在這裏?”劉易斯打破了沉靜的氣氛,在眾人無法做出選擇的情況,他換了個方式。

消防車空間不足,少部分人必定會留在這兒。

眾人還是不語,隻聽劉易斯又緩緩地說到:“我想保留我的尊嚴。雖然我以前隻是名文職警察,不過在這裏,我也做了很多壞事。我希望你們讓我執行政府的最後命令,留在這裏,權當贖罪吧。”

傑克不是個記仇的人,他走到劉易斯麵前,說:“科特市已經毫無秩序了,這點名節恐怕難以保留。而我們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人來帶領。”傑克的話很有說服力,可劉易斯中尉搖頭拒絕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隨後,他對麵前的所有人大聲喊到:“你們誰想和他一起離開?站出來。”

我看了看最前排的“黑麵具”,猜想他一定會離開的,他傷了腿,注定是個累贅。不過,我還真害怕這家夥跟了我們,他比我還膽小,又很是出了名的討厭。說實在的,如果逃亡路上再有這種令人厭惡的家夥和囚犯一起,那麻煩可就大了。

然而,“黑麵具”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他和其他重裝警察互視了幾眼,居然也沒有站出隊伍。相反,他居然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和所有重裝獄警留下。技術警察、秘密警察,你們隨他們撤吧。”

大廳中頓時充滿了一種悲情的氣氛,“黑麵具”周圍的警察們見他非常堅定,誰都不願意離開。幾名年輕的警察竟然放下槍,相擁而泣,如同生死離別一般。

一位技術警察表明了他的立場:“雖然城中的大部分摩托機器人都已經斷電癱瘓,不過,我們還有它們的最後的軌跡坐標。我們可以找輛拖車,去把它們回收回來。依靠頂部的太陽能電池,我可以保證周圍存在兩台摩托警戒。另外,我不建議病弱的囚犯一起離開,他們的身體在冰天雪地裏恐怕撐不了多久。”

劉易斯點頭同意,當然,默許的還有那些犯人。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或許,人命太卑微了,囚犯脫離了監獄,就等於沒了庇護,沒有庇護,又何談生存。

這麼說,離開的就隻有我們四人了。

“中尉。你是一名好警察。”終於,我將這句憋藏在心中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是你們感動了我。”

劉易斯有些動容,他的嘴角微微顫動,情感在他平凡的臉上流露著:“我沒有做好一個警察應盡的義務。我的貢獻,遠不如你這個犯罪區裏出來的小子。”

隨後,他握住我的手,說:“我有個孩子,他也養著一窩豚鼠做寵物。他······他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我們早就收到過幸存者的求救信號,而我們毫無作為······今·····今後我們會守在這裏,搜尋並接納一切幸存者······”說到一半,我看見淚花在劉易斯中尉的眼裏打著轉,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斯泰芬和林恩等幾個聊得來的警察碰了碰拳,他們互相擁抱,做硬漢式的最後道別。

“黑麵具”一拐一拐地走了上來。他卸下一條滿是榴彈的武裝帶,並將轉筒榴彈槍交給斯泰芬:“大塊頭,這玩意是你的了。”

斯泰芬感到十分驚訝,“黑麵具”在臨別之際竟會如此大方。但他很爽快地接過槍,嘴裏有些語無倫次:“黑麵神,哦,不。黑臉帥哥。哦,不,黑超特警,真是太謝謝您了······”

這時,看著旁邊的眾人,我覺得自己非常渺小。在這座黯淡無光的城市裏,善良會被凶惡的外表掩蓋。而我呢,那絲善意在我身邊忽隱忽現。我曾用我自私的眼光去評判每一個人,而我自己呢?我的本性又是什麼?衝動、膽小、多疑、自私,在我身上的每一處都遍布著魔鬼的特質,善性在我的身上微乎其微,我才是大惡之人······

“安娜,你還年輕,這裏過於凶險。你走吧,和他們一起出城。”劉易斯下了最後一道命令。

安娜行了禮,在林恩的帶領下,大家向停著消防車的車庫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