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殘陽默默從天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無邊的黑色。時間還不算晚,可是街上卻早就人影皆無。不知何時月亮已現身中天,灰色的光芒將四下照的一片慘白,連灑在地上已然冷卻的熱血都變成異樣的紫色。空曠的菜市口,兩個兵丁小聲咒罵著,將無頭的屍體一具一具搬上牛車。
“奶奶的,憑什麼每次都是咱們做這種爛事兒?”
年輕的兵丁嘟囔著。
“想想這些死鬼吧,咱們至少沒丟腦袋!”
稍微年長的兵丁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話雖如此,總是接觸這些,每天都會做惡夢的。”
年輕的兵丁將頭偏向別處,盡量不去看他正在拖動的屍體。可是到處都是無頭屍體,幾乎將菜市口填滿了。
“習慣就好了。”
稍微年長的兵丁輕描淡寫的說著。
“嚒”。一聲動物的叫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在車夫的驅趕下老邁的黃牛低吼一聲,費力地拖動裝滿屍體的木車,“吱吱呀呀”木車發出幾乎散架的聲響,一會功夫便消失在漆黑的街道上,可幹澀的吱呀聲還在耳邊久久揮之不去。
“坐下歇歇吧!”
年長的兵丁招呼道。
他們在盡量遠離屍體的地方,席地而坐。
年長的兵丁拿出竹筒做的酒壺,喝了一口便遞給身旁年輕的兵丁。
“唉,武太傅他們家算是徹底完了。”
年長的兵丁歎口氣,望著不遠處已經淹沒在黑暗中的菜市口輕聲說道。
“這是活該,誰叫他和他的兒子們蓄意謀反,幫助公子謀求楚王之位的?”
年輕的兵丁吧嗒著嘴巴,意猶未盡地又喝了一大口竹筒中的酒水。
年長的兵丁幹笑兩聲道:“諸侯之家的事情可是說不清楚的,想那太傅武奢乃先王重臣武舉之子,楚國之所以能成為諸侯霸主,武家的功勞可不小。你才到國都不久自然所知不多,武家世代侍奉楚王皆以耿直忠誠著稱。。。”
沒等他說完,年輕的兵丁便搶白道:
“我怎麼不曉得?武舉乃先王楚莊王最為依仗的大臣,沒有他就沒有楚國的霸業。但是這不能說明武舉的後代就也是一樣的忠誠吧!如果沒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大王怎麼會將武家三百多口盡數斬首?”
年長的兵丁一把奪過酒筒,麵向那些屍體所在的方向,垂下酒筒口,借著月光可以看見細細反射著月光水流緩緩而出,在地麵上留下模糊的水跡。
“你倒是給我留點兒啊!”
年輕的兵丁抱怨著。
年長的兵丁沒理會他,待酒筒倒空,又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你瘋了!”
年輕的兵丁意識到什麼,低聲驚歎。
“讓別人知道了,你的腦袋也會搬家的!”
此刻,年長的兵丁已經站起身來,他的右手已經放在掛在腰間的劍柄上,似乎有什麼使他警惕起來。
那是不知從什麼地方出來陣陣怪聲。
兩個兵丁登時嚇得汗毛倒豎,他們四下張望,最後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指向菜市口。
“嗚嗚、嗚嗚。。。”
他們更加確定聲音是從菜市口傳來。
“是,是發情的貓叫吧。”
年輕的兵丁問道。
“不是,貓的叫聲不會如此低沉。這,這更像是哭聲。”
“哭聲。。。。。。”
年輕的兵丁嚇得幾乎尿了褲子,他哆哆嗦嗦地伸手抓住同伴的手臂。
而年長的士兵倒是有些見識,他無聲地抽出腰間的銅劍,扭頭對同伴做了個小點聲的動作。
“嗚嗚。。。嗚嗚。。。”
聲音越來越大,的確是某人的哭聲,而且是男人的哭聲。
年長的兵丁持劍小心翼翼地向音源方向行進,他的同伴當然不敢一個人呆著,也依葫蘆畫瓢輕聲靜氣地跟在後麵。
伴隨哭聲卻來越大,眼前出現了一個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