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語言
不同的故事需要不同的寫作手法。一篇小說中的精彩文字卻可能不適合其它小說。
在《從精靈王國到波基普西》(FromElflandtoPoughkeepsie)中,勒吉恩雄辯地證明:當奇幻小說描寫英雄時代身居高位的人們時,應當使用更正式、更嚴肅的措辭。反過來,如果你寫的是低俗喜劇,那麼遣詞用句不妨時而堂堂正正,時而粗鄙不文。但是,嚐試使用非常正式的詞句是很危險的。這主要是由於你很可能作得過頭,或駕馭不了這類語言。在能夠成功地處理它們之前,你得閱讀很多使用這類語言的散文傑作才行——而現在很少人寫這些了。科幻/奇幻作家中,勒吉恩和吉恩·烏爾夫(GeneWolfe)是此道高手,值得信賴;此外,你最好讀讀簡·奧斯汀,或者當代作家朱迪恩·馬丁。馬丁的《禮貌小姐》(MissManners)使用了極好的正式修辭,經常極盡反諷之能事。
下麵是用三種手法寫成的同一場景。
塞沃拉麵無表情地讀完了信。她蹣跚地向迪威爾跨出一步,信箋從她的指間滑落。迪威爾這才察覺異狀,在她跌倒在地前扶住了她。
他輕輕扶她躺在壁爐前鋪的毛皮上,然後讓他的矮人去找大夫。但大夫還沒來,她就睜開了眼睛。
“醫生馬上就到了。”迪威爾輕柔地握著她的手掌說道。
“看看那封信,”她輕聲道,“勒拜毀了我。”
塞沃拉閱讀了信函,在她冷漠,石鑄一般的臉上沒有現出任何情感的紊亂。迪威爾看到她任由那卷曲的羊皮紙滑落,並向他搖搖擺擺地走來,趕忙十萬火急地把她抱入懷中,以免她脆弱的身軀碰撞到地麵。
輕輕地,他讓她平躺在平順的熊皮上,正對火光正愉快地跳躍著的壁爐,然後派他萬分害怕、幾乎發狂的矮人科利盟去找大夫。但在那矮小仆人的短腿尚未帶回他渴望的助力時,塞沃拉恢複了神智,睫毛顫動起來。
“你無須害怕。”迪威爾說道。他撫摸著她潔白光滑的手掌。“我已派人去尋找醫者。”
“醫生非我所需,”塞沃拉輕聲道,“彼之藥石於我無助。不,連他的手術刀都不合我現在所用。勒拜的惡毒咒語讓我沒有了希望。”
塞沃拉盡可能地看懂了信件,跟著上麵的詞句默讀,句子裏單詞太多時就會磕磕絆絆。她把它皺成一團,踉蹌走向迪威爾,眼睛翻白,迪威爾這才曉得事情要糟。他隻能自己管好自家事,而她在他懷裏又一次要命地昏了過去。
他把她拖到火爐旁邊,叫科利盟去找大夫,因為塞沃拉渾身發冷。矮人一溜煙的去了,但在他來得及帶回老醫生前,塞沃拉就受夠了迪威爾,因為他一直在輕拍她的手。她睜開眼瞪著他。
“聽著,我已經叫醫生了。”他說。她昏過去時如果他不當回事,準會挨她批。但她在想著的是那封信——真是糟糕透了。“滾你的醫生,”她說,“勒拜讓我輸的
一塌糊塗,如果不在孩子生下來前除掉他的咒語,我就要翹辮子了。”
第一個例子顯然是以嚴肅的態度寫出,事件的主角出身名門,卷入了宏偉的事件。但第二個就有疊床架屋之感。過多的形容詞中讀不出優雅;高尚的語言中也不應該有扭曲的詩歌中的句法,以及沒有必要的古詞(比如“醫者”)。實際上,高雅通常出自簡單和清晰。
第三個例子隻是要造出喜劇效果——但我讀過了太多呆板地為喜劇而喜劇的小說,它們的選詞就跟作者的態度一樣無趣。在嚴肅而正式的語言中,現代的俚語和假冒的文言一樣令人生厭。很少有嚴肅的奇幻作家會在文中使用“翹辮子”這類語言。甚至更常規的“聽著”、“糟糕透了”這樣的詞彙也不會出現在第一個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