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真想抽煙啊。
治一邊技巧性地保持著臉上堆砌的笑容,一邊偷偷瞟著大落地窗外麵的大片草坪想。
其實現在外麵黑漆漆的一片,一星半點的路燈燈光隻有裝飾作用。治憑著記憶知道,外麵是一片被人照顧得嚴嚴實實的草坪。
幸好這次的酒會不是放在那個什麼50層的酒店舉行的,否則大概隻能躲到洗手間去了,但是這像什麼話?酒會的主角死賴在洗手間第二個隔間裏不出來?痔瘡?哈。治一邊很認真地裝著聽眼前這個出版商持續了很久而且還不知道將會持續多久的抱怨,一邊繼續胡思亂想。
逐漸地,出版商似乎發現了治的心不在焉。於是,他朝治飽含氣憤地點了下頭,抓住個機會,拉住剛巧經過身邊的女士繼續他的談話去了。
治過了一小會兒才發現那位值得人尊敬的出版商消失了。
嗯,有點可惜了,他想,在思考的時候少了背景音樂……
治把手裏的玻璃杯放回到長桌子上後,朝著大落地窗走過去。
一路上,大家都朝著他露出“恭喜你”的笑容,治也扯動嘴角表示響應,在聽到出版商對女伴嘟囔“有些人出名了就架子大到不理睬自己的恩人了。要知道我以前是怎麼提拔他的……”的時候,治真的很想從自己已經萎縮到從前1/32的感情世界裏湊一點內疚感出來,可惜,直到他站到外麵黑漆漆的夜色中,那些內疚感可能才剛剛經過土星,站在地球的他要感覺到它們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等待。
“啊~真失敗。”治輕輕自己責備了一下,語氣中沒有任何的情緒。
順著剛巧能看到形狀的小路,治的腳放任地運動起來。
於是,治隻看到小路一點一點地被夜色吮吸進去,再被燈光一點點地拽出來,周而複始。
其實治並不是喜歡吸煙的人,可是不知為什麼,一站到那些滔滔不絕的人麵前,就會想吸煙。有人說吸煙是為了派遣某些情緒而為的舉動,可是,天曉得,自己在那種場合下根本是沒有情緒可言的,就好象這些路燈柱子。治望著眼前的路燈柱子突然覺得很親切,終於站定了下來。
“你在找什麼東西嗎?”
治對離他並不是太遠,但仍然看不清麵貌的,在草地上的黑影發問。
似乎是彎著腰的黑影聽到他的話,震了一下,隨即站直了。大概本來是以背對著治的姿勢站著,現在轉了過來。
“你是誰?”黑影沒有接近治的意思,仍然站在黑暗的地方,發問。
“我是路過的。你要不要幫忙?”外麵的溫度比室內低了很多,治把手插到褲袋裏。
“不用。”黑影朝他的方向走過來。
治注視著他顯形的過程,不由得想起拍立得照片。
開始是一個模糊的影像,然後逐漸的清楚起來,得出一幅圖像。隻是,拍立得照片基本上不會給人心跳漏拍的感觸,除非拍得實在是觸目驚心地壞。
安靜靜得站在路燈的照耀下,那個人安靜靜地注視著治的雙眼。
治插在口袋裏的手下意識地捏緊了一下,然後再次鬆開。
有什麼東西掠過了月球,朝站在地球的治身上砸了下來,從治的感情世界來的東西。感覺到那一下撞擊的治完全分辨不出會是什麼,隻模模糊糊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雙眼和自己的感情世界大概是有什麼奇妙聯係的,否則,已經半個月沒有來造訪他的感情世界,怎麼突然丟過來這麼重的東西。
兩個人就這麼站著,持續了幾秒鍾。
“你怎麼會站在這裏?”年輕人有點好奇地問。
“因為突然發覺到我和這根路燈的血緣關係了。”治傻傻地回答。
“你的組成成分真是與眾不同。”年輕人看了一眼鑄鐵的路燈柱,然後再看向治。“看身材你們是有點像。舅舅?”
“不是,我爸爸這邊的。”
他笑起來。“抱歉,我弄錯了。我以為你長得比較像你母親那邊的。”
治也笑了。久違了的貨真價實的微笑。
“你在找什麼嗎?”治望瞭望草坪,“太暗了。要不要我和這裏的管理人講一下,把大燈打開?”治朝著院子裏沒有打開的太陽燈指了指。
“你和這裏的人很熟?”
“還好。大概來過幾次。”結果不僅和經理熟了,和看門人等等的更熟。
“不用了,謝謝你。”他大概是想了一下,然後很快地拒絕了治的提議。
“今天大廳有個酒會。”治隨口說了一句。要不要邀請他一起去?
“就是那個作家的酒會吧。”他無可無不可地朝大廳方向看了看。
“啊?你不喜歡那個作家?”治敏銳地發覺了他的語氣問題。
“也不是。”他歪了下頭,“還好。”
他再次注視治的雙眼,“一直顧著聊天,都忘了自我介紹了。”他笑起來,“我叫鍾翔馳。”
治隨著他的笑容也不得不笑,苦笑。“你好。”他微微歎了口氣。“我是景治。”
鍾翔馳的笑容一下子僵掉了。治不由得想,為什麼自己要偷懶?為什麼當初不起個筆名?最終還是得了懶惰的報應了。
“哦。”他冷淡起來。“很高興見到你。景先生。”
簡直是差別待遇!治一瞬間有點不高興起來。
“我也是,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