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書銘睡醒的時候，外麵正在下雨。
下著雨本來就不熱，山洞裏就更顯得陰冷。蘇青大概是醒了很久，顧書銘剛睜開眼睛他就知道了，手一伸把顧書銘連著被子一起摟住，看起來倒像是個搬食的螞蟻。
顧書銘忍不住噗哧一笑，蘇青撇撇嘴，就著摟住的姿勢把自己艱難的轉到顧書銘的正麵來。
“笑什麼笑什麼？快說你笑什麼？”
顧書銘懶得理他，蘇青也不在乎，就眯著眼睛笑，眼角眉梢都是開心，半晌看夠了終於舍得去做飯。顧書銘坐在床沿看著他走開，盯著蘇青的眼神認真專注的仿佛全世界就隻剩下蘇青。
多好，現在隻有我們了。
顧書銘不加掩飾的留心讓蘇青很滿意，他認識顧書銘五年了，等這一天也等了五年了，真正得到的時候才覺得，他過去的五年裏做出的種種行徑都像個笑話。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在他做過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顧書銘依然選擇了留在他身邊，從現在起隻看著他，隻想著他，隻關心他一個人，隻要他高興顧書銘什麼都肯做。
這就夠了，哪怕下一秒就結束也沒關係了。
顧書銘是他的，從現在起，至死方休。
五年前 江南雲台林
“大俠救命！”
顧書銘低頭打量這個一臉狼狽摔在自己跟前的人。
很年輕，差不多還是個孩子，很狼狽，但也很漂亮，就算整個人五體投地的趴倒，等他爬起來的時候臉上卻沒沾上半點泥濘，還是一副幹幹淨淨的摸樣。
“哇！要不要追的這麼緊啊！”
少年回頭看了看，也不再管自己剛才還試圖求助，伸手就像推開立在身前的顧書銘——沒推動，才發出“咦？”的輕呼。
顧書銘覺得這小孩挺有意思，索性站的更穩。發現推不動之後，小孩一把扯住了顧書銘的袖子，“大俠救命！”
這是他第二次喊出這樣的話，顧書銘卻隻是真氣一鼓，一道細微的銀芒登時被彈了出去，落在微微濕潤的泥地裏倏忽不見，以蘇青的耳力這聲音原本是輕不可聞的，但他卻分明覺得空氣裏有了那麼一刹那的沉寂，安靜的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糟糕，後麵的追兵就要到了，眼下他好像又惹到了一個完全惹不起的家夥——該死的他為什麼要托大用銀針，早知道一照麵就該直接撒個毒霧什麼的，也好過現在——
“你想活？”
蘇青還在飛快的盤算，顧書銘卻意外的完全沒有生氣，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平靜的好像剛才的殺機驟現都是假的。
“當然。”事已至此蘇青忽然就冷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單純慌張變成了嘲諷意味十足的冷笑，“你不想活著？”
“不過無所謂了，你想不想都好，不打算殺我的話請讓開道吧！”
顧書銘看著這個求人饒命也一臉倨傲的少年，忽然笑了，“放過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叫蘇青，是個藥師。”
顧書銘不再言語，踏前一步站在了蘇青的來路上，在那裏，一個紅色的身影已經隱約可見。
後來蘇青才逐漸明白，不管當時在那裏的是什麼阿貓阿狗都無所謂，從他回答“想活下去”的時候，顧書銘就決定了要救他，和其他什麼理由都沒有關係，這個人隻是單純的因為他想活所以就出手了。
“那如果先遇見你的是那個殺手呢？你要幫他嗎？”
“我不喜歡殺人。”
說著不喜歡殺人的時候，顧書銘手上屬於紅衣殺手的鮮血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他甚至沒有拔劍，連著劍鞘這麼一起捅進了對方的身體裏，蘇青看著顧書銘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手上卻仿佛帶了手套一樣鮮豔的紅，心裏突然一種說不上的感覺。
明明是個淡漠生死的人，卻願意救素昧平生，甚至剛剛對他出手的自己。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說不定可以。
“我說，不打算告訴我麼？”
“什麼？”
“你是誰啊？既然救了我，總得讓我找到要報恩的人吧！”
“我不需要你的報答。”
“那是我的事吧。”眼見顧書銘轉身想走，蘇青又打算去拉對方的衣角，剛伸出手來就開始後悔，顧書銘的記性大概也沒壞到忘記剛才他做了什麼，但是什麼都沒有，顧書銘就這麼任他扯住了衣角。
“所以你想怎麼樣？”
“告訴我，至少告訴我你是誰？”蘇青的態度執拗的可怕，顧書銘覺得，這個少年清澈的眼神裏有著某種隱隱的狂熱和執著。不過一個名字而已，知道不知道之類的爭執也實在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