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貝冬的休假申請發到人事部。見到這封燙手的郵件,人事經理雖不明就裏,也知道輕重緩急,第一時間親自打印好,送到林之手上。
林之的低氣壓席卷了整個林氏,所有的議案都被駁回,打回去重改,一點情麵都不留。雖然給出的修改意見都是對的,但是往常小改也就過去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人們不明原因,雖然說不出林董跟平時那裏不一樣,卻都小心翼翼。尤其是總裁辦的人們,此刻真正見識了林之的脾氣,平日就不怒自威的林董,今天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寂靜,讓人透不過氣來。
貝冬則在家裏一直發呆,卻突然收到遲正的郵件,大意是從林氏找到她的郵箱地址,卻不知道她的號碼,郵件裏將自己的電話留下,希望可以私下見個麵。
貝冬看著郵件,想了又想,控製不住地撥了回去。“遲正麼?我是貝冬。”
透過電話都能聽到遲正開心的聲音,“太好了,你終於打過來了。有時間麼?我們出來聊聊好麼?”
“嗯,好。”貝冬極其的安靜的達到。
一陣休閑海軍條紋無袖上衣,深色牛仔褲,高高梳起的馬尾,貝冬就這麼出現在咖啡廳。遲正看到她的第一眼,思緒瞬間將時間抽離,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從前,20多年的從前。
“遲正,你好。”貝冬一如既往地笑著,伸出了手。
“你回來了,真好。”遲正溫熱的手掌裹住了貝冬纖長卻一直冰涼的手。
兩人慢慢坐下,遲正忍不住開門見山地問道,“你這幾年過得好麼?”
貝冬淡淡一笑,“你說呢?”眼眸確瞥見遲正的手一緊,心中也是一緊,果然過去的時光不能回來,他已經不是自己可以無話不說的遲正了,溫婉地笑道,“挺好的,你呢?”
“我還好,結婚了。孩子叫遲仁。”遲正淡淡說到,目光卻一直看著貝冬麵色的變化。想了想,終是說了出來,“林之怎麼對你,那天我看到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忍下來的。不管遇到什麼事情,記得來找我,我會幫你。”
貝冬依舊笑著,遲正結婚了,真好。他應該是幸福的吧。聽到遲正提到那天,心裏一陣冰冷,林之果然如願了,日後兵戎相見之時,即使自己想站在遲家一邊,他們又怎麼再信任自己,說不定還會認為自己是林之派來的。
林芝的手段真是精妙,隻是用在自己身上算不算的上很諷刺?他如此堅決地要動手,連自己猶豫的權力都奪走,遲家一敗塗地的命運,已無法改變。自己卻不忍看遲家一步步走向貝家的老路,那麼能做的就隻剩下遠遠逃開了吧,逃開這一切的紛爭,還可以給葉澤一個交代,將一切都結束掉。隻是,逃開了,心裏對遲家就不會愧疚了麼?
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視線突然留意到對麵的Cross店,“遲正,我快回去了。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麵。好東西你也不缺,記得初中的時候我弄壞過你的筆,今天真巧,對麵就是他家的店,今天我賠你好不好。”憶起遲正這些年一點一滴的幫助,多少次自己想提醒他小心。可一旦說出口,那就是將林之的計劃泄露出來,自己又何嚐忍心?既然決定退出,那就應該兩不相幫,保持沉默吧。想到無法改變的從前和無力阻止的往後,貝冬說著說著,眼淚不由自主地滑下來。
遲正心裏也是憶起往昔,點了點頭。如小時一樣,極其自然地伸手幫貝冬把眼淚擦掉。自己心裏終是帶了些虧欠和惋惜,還有心疼,她這些年必然過得不好,此時林之又如此待她……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貝冬,再也消失不見了。
筆店裏,兩人早已恢複常色。貝冬專心的挑著,最後選定了一直中規中矩的亮黑色原子筆,筆兩端和中間各自一絲銀色圓環。“就這個了,結賬吧。”貝冬付好了錢就把筆拿給遲正。
遲正淺笑道,“這麼小氣啊,都不送隻鋼筆麼?用完了怎麼辦?”
貝冬當著全店的人突然抱住遲正,“用完了就丟掉啊。人也是一樣,如果有人對不起你,丟掉就好,該怨恨的時候不要心軟。我走了,你和遲叔一定要保重。”說著,瞬間抽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遲正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及,手裏拿著筆,呆愣在店內,看著她堅決離開的背影。和當年在機場一樣,都不曾回頭在看他一眼,輕不可聞的說了句,“對不起。”
一直跟著遲正的相機則是從貝冬出現的那一刻,便沒有停歇。厚厚的一遝照片很快就到了林之手上。辦公室內,林之背對著辦公桌,轉身投過落地玻璃看向遠方。一手拿著酒杯,杯中的冰塊慢慢融化,一手死死攥住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