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1 / 2)

成田和淺井沒有料理後事,隻是被政府派幾個在監獄服役的日軍罪犯,在西郊外的亂墳崗挖個坑隨便埋了便罷。

這些是我從王美仁處得知的,我本還等著去給二位舊識吊唁,後來方知自己蠢笨——喪盡天良的侵略者、殺人如麻的惡魔,隻配老百姓“擲爛果盈車”。悄無聲息地土歸土,已是賦予他們最大的風光。

劉國卿很擔心孟老板,自末場演出被打斷後,孟老板就深居簡出,隱姓埋名。這日,我們同鄒繩祖一道去拜訪羅大公子時,羅家正在主持裝箱工作,十分的大工程,似乎要給這片土地上隻留下一個公館的框架,接著把背井離鄉落實到底,不打算回了。

羅大公子卻迫不及待地往大門外走。我們老遠就瞧見老態龍鍾的羅老爺羅曙華先生拄著拐杖,身軀佝僂,顫顫巍巍地指著羅大公子的脊梁骨,怒其不爭破口大罵,罵著罵著,見到我們,竟是老淚縱橫,身板往後一仰,厥了過去。

我們慌慌張張地圍上去,羅大公子也懵圈了,又是叫大夫又是掐人中,依然不好。等到大夫來了,在胸膛猛按幾下,又給吸了氧,羅老爺子才悠悠轉醒,卻說不出話來,隻一味地盯著羅大公子,眼淚又流將出來。

羅大公子低聲道:“爸,您先到樓上休息。”

羅老爺子嗚咽兩聲,眼睛一閉,轉過頭不願再看兒子第二眼。

下人和護士轟轟烈烈地抬走羅老爺,此地空餘我們幾個中年男人。我無甚多顧慮,便說道:“跟老爺子吵吵啥呢?”

羅大公子拱手道:“讓三位見笑了。羅某正有事出門,不便相陪,改日我做東賠罪,今日勞煩各位白跑一趟了。”

我笑道:“得了吧,跟咱們還整這些虛頭巴腦的。瞧你這猴兒急的樣兒,是要去找孟老板吧!”

羅大公子強笑道:“讓你們看笑話了。”

鄒繩祖道:“那正好,咱們也計劃著要去一趟。擇日不如撞日,羅大公子,咱哥四個一起去,您看您方便不?”

羅大公子應了聲,又道:“我爸這樣我不放心,我外甥學仕過會兒就回來,我們等他回來再走。”

說著將我們引到客廳看茶。客廳環堵蕭然,已是整飭一空。我抿了口茶,便放到一邊,問道:“羅大公子,你這是要離開奉——沈陽,去哪裏呀?”

羅大公子唉聲歎氣,說道:“不怕哥幾個笑話,前幾日,我們在市裏的一處公館和兩爿店麵讓幾個蘇聯兵和幾個學生給搶了,搶也就算了,拿不走的,就地就砸!你說說這,”他攤開手,手中是一無所有的空氣,“說是滿洲國的時候,我羅家光給日本人看病,不管中國人的死活,笑話!啊?上海成孤島的時候,是咱家維持著原價不動!其他的藥房,哪個不漲到天上去?為此,我得罪了多少同行?我是個商人,誰有錢我就和誰做生意,總不能光做賠本買賣吧!我有啥錯啊我,本本分分的做買賣,反倒成罪過了!”

鄒繩祖歎了口氣,他深受其害,自然感同身受。劉國卿皺眉不語,片刻後,問道:“蘇聯兵領著學生砸店?”

“哪裏是兵啊,那就是一群土匪!”羅大公子憤慨地直噴唾沫星子,“得虧我們不咋在市裏呆著,不然得嚇死——下人說,那些個老毛子踹門就進啊,問清了房主姓名,就說是漢奸,又搶又砸,我那些個寶貝——誒呀!”

我也皺起了眉。如果這樣,我還真得回大北關看看——我他媽還戴著漢奸的帽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