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2)

1983年4月,文/革結束後的第七年,大陸民間組織了一場“大陸─台灣尋親活動”,東北三省的報名地點在沈陽,報名截止後組團從沈陽出發,前往台灣。

這是我第一次去台灣,但是對台灣這兩個字的執念,自從1945年便開始了。

如今我也步入了中老年,隨行的大都是和我一般大的歲數,五十上下的年紀,男性居多,打眼看來,車上算上我,隻有六個女人。

一路上和同行的人閑聊,因為都是同年代的人,如今又為了同一個目的而聚在一起,攀談的話題自然離不開那段曆史。

一個看上去很知識分子樣兒的女人推著眼鏡問我:“你是幹啥的啊?”

“啊,醫生。”

“醫生?嗬!這職業好!”

我連連笑著推辭:“啥好呀!累!你呢?”

“晚報記者,”她說,“我這不僅要尋親,回去還得交稿,煩死了!”

“哈哈,你別不知足了,咱們這一大家夥兒都是請假出來的,扣工資,你這算是公差吧?還能順帶著找親戚,多好!”

她把包放在側麵,往我這邊湊了湊,繼續聊:“其實也算不上啥親戚不親戚的,就是家裏老爺子非說要找,不找不幹,你說都七十多的老頭兒了還尥蹶子,咱不去就是不孝呀,沒辦法!這不就來了。”

“你這是哪門子親戚呀?”

“一個老爺子的什麽什麽表弟。要我說,表弟表哥的海了去了,非來找非來找!找啥呀?人家能回來咋地?得了得了,”她用力揮揮手,“不說我了,你呢?找誰呀?”

我哈哈笑兩聲:“我爸。”

到了廈門改坐船走,我有點暈船,看著綠中泛黃的海水一蕩一蕩的,感覺深不可測的海水中蘊藏著什麽未知力量,就像塞壬的歌聲誘人前往深海。

我記得,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我們終於趕走了侵略者,本應皆大歡喜的結局,卻又開啟了新的序章。說著同樣語言的國人成了敵人,內戰開始後,我的姑姑們被爸爸逼著先跑去了台灣,搭船的時候,我那才5歲的堂妹失足跌入大海,小姑毫不猶豫的也跟著跳了下去,母女皆溺亡。

不過在那個混亂的背景下,死倆個人,根本就是牛身上一根毛那樣微不足道的小事。

到了台灣後一切順利。我們住在一間還算幹淨的小旅館裏,耳邊盡是軟咩咩的腔調,像我這種土生土長的東北女人,被軟咩咩的聲音包圍的時候,再火爆脾氣也被撲滅了。

台灣很熱,非常熱,特別熱,空氣還濕,啥都不幹,光坐著都跟噴泉似的渾身呼呼冒汗,我們一般都是集體行動,直到有一天團長找我,我們在旅館附近的一家餐館吃飯時,他說:“你這個資料,不太對。”

我二丈和尚:“什麽不對?”

“我們幫你去警局查了,沒有這個人,可能已經去世了。”

“啊,這樣啊,那就不找了。”

“這就不找了?”

我吃著糖水:“嗯,麻煩您了,不找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沒有去看別人親人重逢的場麵,而是挎個小包走街串巷。反正已經來了,又沒什麽事兒,權當旅遊唄!

在台灣一共呆五天,第四天晚上我正在收拾行李,團長來叫我:“依寧?依寧?”意思性地敲了兩下門然後推門進來,“有人找。”